十九
“云月川,汝生于西方月盈树,历千年,积善果,可升为神,快些苏醒,随我去天空台吧!”
他苏醒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天界的华清天君,后来他才知道,他所生长的月盈树乃是六界的情缘之树,六界生灵千百年来都会在那里祈求姻缘,久而久之,树木有灵,便孕育了一根红丝,名为云月川。
华清带他走的那天为他塑了肉身,是他见过人间少年的样子,身着一身青衫,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莫名其妙的要成为神,还要离开月盈山,去到一个叫天空台的地方。几千年的时光,他总是半梦半醒,醒来的时候,他会对着没有灵魂的月盈树自言自语,或者瞧着每个来到这里求取姻缘的生灵。睡着的时候便什么也不用想,只需在微风中舒展着枝叶,像是伸了个懒腰一样。这样的日子多好啊,他一点都不会无聊,做神有什么好呢?看那个华清,板着脸的样子,都不会笑。
总会习惯的,他想。从来没人问过云月川想不想醒来,想不想做神,想去哪,想干什么……从来都没有过。好像所有人都会告诉他,他们希望他做什么,就像那些求他赐予他们良辰美景的人一样。好像所有人都会告诉他,他们需要他做什么,就像华清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就将他唤醒,把它变成人类的样子一样。但总会习惯的啊,云月川想,只要别人对他有要求,他总会习惯的说好,不管他们会不会听到。
说好就好了!
就这样,云月川成了月神,司世间情爱,这一入天庭,便是千年转瞬。
事情是在很多年以后发生变化的。
自他手中红线所凝的姻缘早已不知道有多少,而他也从下位神升做了上神。直到有一日,在他月神殿中,透过云间看向凡间,检查每条红线的明灭长短。于千万人之间,他看到一个少年。
那是个怎样的人呢?他头一回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从那开始,他便有意无意的关注起这个少年。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望着少年发呆而已,他看他从十岁的孩子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年。心想,该是时候给他选一段姻缘了吧。
云月川拿起一根红丝,云镜很快浮现出另一个少女的脸。
他端详了一会,很快摇摇头,太平庸了,配不上他,不如换一个。
第二个,他还是不满意。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到所有红线都搅在一起,他还是没能理出头绪。
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此刻的云月川。
很快他意识到,他早就习惯了盯着少年发呆的日子。如果多出一个人,画影成双,总会让他心里别扭得慌。
这是喜欢吗?
他冥冥中竟喜欢上了那个人间少年吗?
他还尚没有得到答案,少年便历经人世百年,寿终正寝,孤独终老。
只是在他临死之前,为了找到其转世,云月川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行事原则,在他的脚踝处系上一根红绳。他是这样劝自己的,若其经过罗刹海市转生后再无红绳作为标记,他便不再寻找。若其转生后仍有红绳存在,那他一定要帮这少年寻得如意姻缘。
很快,云月川找到了他的转世。
他和当年的样子有些不同,但却依然是个性子安静不言苟笑的性格。
这次他生在一个官宦之家,不似上一世那般清贫。自五岁开蒙便为入仕做着准备,及到十五岁之时,家中为其求娶了为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本何媒妁已定,却奈何成亲之日,新娘子随别人私奔而走。少年以此为奇耻大辱,发誓功名不成再不娶妻,自此寒窗苦读,于五年后高中进士,却因踏榜游花,醉溺河中,误了性命和大好前程,一时令人叹息。
显然,这和云月川的从中作梗分不开关系,只是不会有人知道而已!像之前那般一样,他又在少年的脚踝处系上了红丝。后来种种,无论少年转世之后化为男女,贫富与否,寿命长短,唯一不变的都是情路坎坷,聊胜于无。云月川寻不得配得上他的人,却养成了看他的习惯,究竟是喜欢还是日子太无聊,他也分不清。
或许漫长而无聊的寿命中,有个能喜欢的人也不错。他是月神,见过世间千般情深缘浅,深知浮生爱恋各有不同,难做比较。为此他开始固执的相信,自己是喜欢他的。
只是一点。他深知自己作为月神,掌握六界情爱的生杀大权,但自己却要像庙里的和尚一般,断情绝爱。他记记得即位月神之时,高站在云爻殿上的少年曾告诉过他:
汝为月神,司世间情爱,乃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然汝需谨记,眼中有情,指间绕情,然心中必得无情。不动其心,则护世间姻缘;若动其心,则六界绝爱。
他终究还是,没有资格喜欢任何人吧!
即便云月川觉得没资格,但一旦动心,一切都无法回头。
第六世的少年阳寿五十载,转瞬而逝,一生姻缘借以一个个姑娘家死于非命告终。其实在这一世,云月川早已不对他的姻缘多加干涉,却不知为何会落得这样的结果,也让这少年白白糟了个天煞孤星,命硬克妻的名头,自此再无姻缘。谁知其临去之时,积攒了六世的冤屈一朝爆发,竟跑到了供奉天神的庙堂之中,以血泣泪,大骂天道不公,随即触柱而亡,下场惨烈无比。
少年死后,冤屈直达天听,天帝玉纶震怒,待查明此人六世孤身是云月川一手导致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