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退,那中间百般狼狈的范成就显露了出来,只见他身上衣衫几分脏污,就连一向梳理得当的胡须都结在了一处,整个人全无往日风采。
“呦呵!”小妖见了确然是他,只匪夷的发了个音。
一旁的乞丐们挨了打,又见她只是个女娃娃,便又有些蠢蠢欲动。
然一人刚张了口还没骂上半句,就被小妖塞了个甘蔗过去,那甘蔗直插到他喉口,险些没将他给憋死过去。
这群无家可归却又游手好闲的本就欺软怕硬惯了,眼见碰了硬茬,只刹那另几个人便撒腿跑了。
。留下一个被噎了半天的,自顾拔了甘蔗,见只剩他自己便亦唾骂着跑了。
只余下小妖低头看那范成笑,范成亦未理会她如何,只自顾坐了起来却并不起身。
本两三年未见,然小妖却并未开口寒暄,只似笑非笑地问道:“范老当初算天卜地之时,可曾算得自己有此一劫?”
那范成耷拉着眼皮并未理她,只垂头坐在那里,半响才费力说了句:“此事勿要另秀娘知晓。”
小妖一怔,着实顿了顿,而后才笑了开来。
待笑到险些岔了气,她才缓了下,亦俯身坐在了范成身边。
仍就带了笑意说道:“你那娘子许不论何时,都觉你俊朗无比罢!说来,你这倒是怎了?何至于两年多未见,便落到了这副田地?”
范成起先仍不愿答,后被小妖催了几次才缓缓道出始末。
原他二人于上京楼家分开之后,小妖去追了周思玉,而范成则费尽周章终是救了那楼小安一命。
只是他于过程之中却因与两只前来阻拦的魔搏命而受了伤,不过却亦意外得了几分儿子的消息。
原来他儿子的失踪,确是与那魔族相关!
故而他这两年便追踪着仅有的讯息,一路寻寻觅觅而来。只是那魔族诡秘异常,他亦是不得其所。
兜兜转转刚来了这处,便遇到了个道士骗人钱财。
那家孩子明明得了要不得的重病,不及时医治的话倒恐伤其性命。
只是那假道士偏偏开了符水给她,说是喝上几次自是药到病除。
范成自是看不过的,便当面纠正了道士的谬言,不想却被那道士怀恨在心。
趁他夜里投宿之时寻人盗走了他全部家当,还将他连人带铺盖卷着扔到了街上!
时人常说医者不自医,即便范成再会排算命理,亦是算不到他因扰他人因缘而至的劫难。
再加上他年老体弱,对魔之时受的伤亦未好的完全,故而又哪里是那帮人的对手。
白天他去报了官,那道士不过跟衙门走了一圈,便高高兴兴的由当官的送了出去。
如此,那范成又哪有不懂。
只是他身上不只银钱法器,便是连件布衣皆无,故而便只得露宿街头的坐在街边歇气,然却又被那帮乞儿所欺。
想他范成一世英名,年轻时亦是何等的人物,现下竟落了个这般下场,故而一时难免有些心灰意冷的任那帮乞儿毒打。
说来若不是被小妖碰巧遇见,他许是便丢下找儿子的心思去寻他那夫人了罢?
小妖听到此不免安慰了两句:“范老亦不用心灰,这不是上天怜悯你劳心劳力,特派了我来助你吗!”
范成听了并不如何受用,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一生执拗,少时心高气胜,常以天不作美而逆天行事,却不想亦因此害得秀娘性命。”
小妖听了略看了看他,想起那处青山小院已及在她触碰之下感受到的“梦境”,其时他抱着那秀娘是何等的凄惨、触人心扉。
“她虽死于魔族之手,然若非因我平白招惹事端、引火上身,她又哪会因此英年早逝?”
范成意志几许低迷,小妖亦不知说何为好,又听他语调低沉道:“何为天理?又何为命定?不过上天轻贱凡人性命,神亦好仙亦罢,哪个不自视甚高无视他人苦楚。”
小妖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天,挪着屁股离他坐的稍远了些。
这老头,可真敢讲嘿!
他是活够了肆意横行,然小妖可还是想本本分分的多活些时日的。
若是天降惊雷,麻烦还是劈的准些得好!
范成略坐了坐,许是缓过些心神,又看向小妖,略打量了下道:“你看起来倒是与之前略有不同。”
小妖摸了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应道:“许是最近吃的好些。”
范成摇了摇头,想提醒她还是潜心修炼不忘初心的好,然许是想到毕竟为他人造化,便亦未多说。
倒是小妖开口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何去啊?”她想了想又道:“那道士何在,我予你讨回公道!”
范成又摇了摇头,“公道就不必了,他自有他的因果。只是,我那一应事物,是定要拿回来的。”
小妖想到了他那铃铛、尺子之类,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一身狼藉道:“你稍待一会,我予你去偷……买件衣裳。”
稍后小妖与他同寻了过去,那道士倒是仍跟那条街上卜卦尚未收摊。
而令小妖意想不到的是,这道士竟还是个眼熟的!
那一张破木桌子旁挂了个破帆布,后面坐着个翘脚剔牙的道士,倒分明是之前她与周思玉于上京碰到过,说楼小安怀了神胎的那个!
小妖抬头看了看天,虽并不称得上是冤家,然确是路窄了些。
想来正经道士是云游天下,然这假道士亦是骗行四方,走一处骗一处,骗不下去了便换另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