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晓背着肥白胖猫下山回到县城内,已经是傍晚时分。
回城行走这一路,她已经将现在的身份记忆彻底读了一遍。
苏夕晓,花朝和州府同谷县人,今年十八岁。
母亲早逝,家有爹爹苏老灿一位和收养的药童郭奴儿一只,她上山采药时不慎滑下了山坡昏死过去,醒来便是现在的苏夕晓。
爹爹苏老灿性格和善,心无大志、小富即安,药铺经营二十五年只够穿衣吃饭,没有几个闲钱。
郭奴儿是苏老灿在药铺门口捡到的孩子,当初病入膏肓,眼看着便要咽气,苏老灿一口药一口奶将其救了回来,说是药童,其实相当于是义子。
毕竟此生无子,始终是苏老灿的遗憾。
现代科技一无所有、还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苏夕晓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还是尽早安顿下来,立即开始治病救人,其他的事全都与她无关。
苏夕晓家住西边的鱼儿胡同,进了县城的土城门,她便直奔西边儿走去。
太阳已经垂落到半山腰,红霞染红了半边的天,雾月盈盈出现,半弯着挂在山尖尖上,好似俯瞰世间的眼。
小县城内的夜生活十分单调,还未天黑,店铺就已经全部打烊,摆摊的叔伯婶婆慢慢收拢着东西,只等卖完摊上最后一点零散闲食,就立即撤摊归家。
苏夕晓一路归来,熟悉的面孔遇见不少。
县城不大,邻里乡亲住的几乎都是熟人,见到长辈,不打招呼会不会让人怀疑她有问题?
毕竟是借了一个身份,苏夕晓很是心虚。
于是路过熟人之处,她都鞠躬问上一声好。
只是被问候的人看到她,眼神都很奇怪。
不是转身进屋、就是故作低头不见,亦或二话不说,直接躲她远远。
不会吧?苏家人缘这么差?
老爹不是奸贼恶商,她也不是蛇蝎恶毒的姑娘。
而且路过了小溪边,她已经简单的清洗过了,虽然身上还有些脏,也不至于把人吓跑啊……
苏夕晓琢磨不透,索性快步回到了家。
苏家在鱼儿胡同的内巷里,二进的院子,房屋四间,厨房在西边角落,地方倒是够大,可惜又旧又破。
土坯房檐儿上有两处燕子窝,窗棂格子的木头劈断了好几截,空荡的房间除了睡觉的木床之外,就只有简陋的衣橱和粗糙的桌椅板凳。
衣橱空荡,衣物也没有几件。
板凳晃晃悠悠,还断了半条木腿。
苏夕晓看着屋内陈设,早有准备也心凉半截。
穷啊!
真不是一般的穷……
苏夕晓放下药篓,便去院中打水,认认真真地从头到脚清洗一遍。
此时所用的洗漱之物还不是香皂,是猪胰脏和草木灰混合制成的澡豆胰子。
化学添加剂少,但洗漱的效果一般,苏夕晓洗了一遍又一遍,只庆幸现在的季节是晚春,而不是冬天。
否则没有热水器能直供热水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她崩溃的了……
洗漱之后,苏夕晓更换一套新衣物,换上仅剩的一双鞋。
刚刚安顿利落,外面便突然嚎叫着冲进来一个矮小的身影:郭奴儿。
郭奴儿远远看见苏夕晓,直接冲到她的怀里,抱住便开始哇哇大哭:“晓儿姐你怎么才回来,爹爹被抓走了,呜呜呜,他被抓走了!”
“被抓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苏夕晓下意识想到山上遇见的男人,可根据时间估算,打击报复不至于这么快啊……
郭奴儿仍旧在哭,根本不回答苏夕晓的问题。
“别哭了,好好说,说清楚,是谁抓走了爹?”苏夕晓拎起他的衣领,让他在面前站直。
郭奴儿眼泪似决堤的洪水止不住,说话一抽一抽的结巴道,“是县、县衙、的、衙、衙役们!”
“县衙?县衙为什么抓他?”
“不、不知道。”
“什么时候抓走的?”
“昨天早上。”
……
苏夕晓彻底懂了。
难怪今天回来的路上,街坊邻居看她都眼神异样,躲得远远,原来是因为老爹被衙门抓了。
没钱不说,家里还摊上官司。
苏夕晓心里实在有一万个麻麻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可苏夕晓记忆中的苏老灿就是一个善良胆小的老实人,被狗咬了都不踹上一脚解解气的主儿,他能犯什么错误。
被县衙抓去?这事情就不合理啊!
不过这件事问郭奴儿一个九岁小屁孩肯定没用,她必须找一个知晓详情的人问问才行。
苏夕晓正在脑子里搜索着去找谁问才合适,院门“咯吱”一声推开,一道男声响起:“晓儿姐你回来了?”
身影闪了进来,苏夕晓才看清是隔壁邻居孙大娘家的孙小山。
孙小山和苏夕晓同岁,在豆腐坊做伙计,算是苏夕晓的发小。
不过孙大娘嫌苏家穷,苏老灿嫌孙大娘刁,所以发小二人没有被定亲。
“我刚从山里回来,我爹到底出了什么事?奴儿说不清楚,你说。”
苏夕晓语气急迫,水润涟漪的杏核眼满是冷静与淡漠,孙小山一时愣住了。
晓儿姐居然没被吓哭?
擦眼泪的帕子,他都帮忙准备好了……
事情紧迫,孙小山也没多想,“据说是有人举报苏大伯卖陈腐发霉的药材,吃坏了人,人证物证都齐全,所以就被衙役们带走了。”
苏夕晓瞬间否定,“这怎么可能?!我爹不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