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暮春时的太阳不算毒辣,照在人身上倒有几分暖意。
将军府选址清净,地处颇偏。何绵儿略微一拐,到了集市之上。
此地正是出城门的必经之路,街边各种大大小小的酒楼、胭脂水粉铺、玉石店、粮油米铺药店等都在开门迎客,就连街道两边的各种小摊位都不在少数。
主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何绵儿一时之间,看着各色人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正愣神间,听到后边有人大声吆喝着,正在清路。这声音京城的老百姓最是熟悉不过,看来是有达官贵人要出行了。
何绵儿身份不比从前,自是跟着众人一起挤在路边,有些好奇地张望着来人是谁。
只听得马蹄声驾驾,一辆熟悉的车子驶了过来,大概是行驶得急了些,马车上面挂着的金玉串子纠缠在一起,往日悦耳的撞击之声全然没了。
周围是身穿重甲的士兵前后围绕。饶是京中的老百姓见多识广,这幅阵势倒也甚少见到,一时之间,众人不免议论纷纷。
何绵儿却是一眼便认得出来,此辆车马,正是陈王府中专用的,见了几次之后,她倒也记了下来。
正犹豫的时候,只见车马呼啸而过,一人快马跟在后头,只一个身影,何绵儿却也认了出来,此人便是刚刚跟自己和离的许云卿,说是和离,也不算妥帖,毕竟许云卿写的是放妾书。
何绵儿远远看着车轱辘驶过,那人紧跟在后头,鲜衣怒马,背影挺拔俊健,好一个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车马渐渐越过城门,朝着城外看不见的地方驶去,卷起阵阵尘埃,烟尘滚滚中,不见了那翩翩少年的身影。
街边众人又恢复了刚刚的那番热闹,人来人往,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何绵儿一人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直盯着城门外刚刚人马逝去的方向,脑海中回忆起了初次见到许云卿时的场景。
那时边境战事频发,京中皇帝便多次举行围猎,想要从世家子弟中选拔一些能用的人才出来。
可惜国家承平日久,世家子弟不是些饱读诗书的斯文少年,便是些日日游手好闲的酒囊饭袋。
即便是围猎,都是宫中的太监们提前放出一些圈养的鹿、兔子之类,也不过就是图个好彩头罢了。
何绵儿与闺中密友罗水苼并着各家闺秀便时不时去看个热闹,毕竟宫中弱不禁风的娘娘都出来好几个,全然当是参加一场踏青活动了。
那些少年郎们个个弱不禁风,射个箭都瞄不准靶子。何绵儿权当是来看笑话,那时的她骄纵蛮横,嘴上不饶人,最爱逞这些口舌之快。
与大理寺卿家的二小姐薛灵妍便是那时结下了梁子。薛灵妍似乎是有爱慕的世家子弟,故而口中吹捧,将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人都能吹成了关二爷在世。
她心中自是看不惯,出言讽刺了两句,薛灵妍当场下不来台,自此便怨恨上了她。
许云卿不知是在哪一次围猎中出现的,他恰如此时,穿着一身挺拔的水蓝色劲装,背着弓箭骑着一匹骏马飞奔而来,气宇轩昂,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说是京中骑射第一人,可谓是当之无愧。那时的少年一脸孤傲,太监们放出来的那些麋鹿、兔子之类的猎物,他都不屑一顾。
只自己深入后山,猎了不少的老鹰、野猪回来,更有一次,拖回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震惊了整个京师。
虽说将军府历来是世袭,但许云卿如此年少就能得到当今圣上的重用,与他这一手一流的骑射功夫可谓不无关系。
何绵儿很快便将马背上孤傲清冷的少年与昔日从河中救了自己的那人重合起来。
哪个少女不怀春,何绵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了如此绚丽夺目之人,又如何不将一颗芳心系在其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再往后的日日夜夜里,她再也没有遇见过一个像许云卿那般浑身闪发着光芒的人。
何绵儿看着城外马蹄踏起的滚滚扬尘也已经归于沉寂,心中那丝被往事激起的感情重新归于平静,直至波澜不惊,成了一潭死水。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曾经强行融入他的生活,现在倒是冥冥之中有一把无形的大手,将一切都拨回了原点,尘归尘,土归土。
当下何绵儿立在街道之中,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看了看日头,已过正午时分。
何绵儿路过一家酸辣粉店,似乎往日觉得有些油腻的小吃当下也变得十分美味。
她似乎一瞬间便走不动道了,当下也不犹豫,让小摊主给她要了一碗来,吃的是满头大汗、胃口大开。
好不容易祭了自己的五脏庙,何绵儿付了些散碎银两,换回了铜板,心中开始盘算着之后的路如何去走。
家中自是不能回了,当日为了嫁给许云卿,已是与家中闹了个一刀两断。
此时也为了所谓的自尊与清高,让人能看得起自己几分,将军府中的银两财物她是一点没拿,只拿了一些自己积攒下的银两。
腰中的银两倒也还能撑个几日,不若先找个住的地方安置下来,之后自可以再绣花或者抄佛经,重操旧业,谋得生计。只要有手有脚能做事,自是饿不死的。
何绵儿正在街上寻找着安全却又便宜的住处,猛然间被人拍了肩膀,她只觉肩膀一阵生疼,回过头去,只见光脑袋的明心正一脸欣喜地看着她。
“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