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夜,是公子将她种植出来的日子,是她每年的生辰。
今夜的中元,是她及笄之日,也是她在毫不知情之下被襄氏一族血祭的日子。
赋雪豢养月篱整整十五年,他赋予了她生命,赐予她名字,收她为鬼侍,教授她修习驭字之术,给予她庇佑。
她的一切,都是因他而生、而存。
偶有妄念,自己对他的意义,除了鬼侍,或许还有其他什么,比如爱人。
所以,昨夜她才会忍不住偷亲他的双唇,犯了身为鬼侍对主人的言行大忌。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双才刚被她触碰过的唇瓣,在一日之间,却念出了要置她于死地的术文。
妄念终归是妄念,她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爱人。
她只是一个他为他一族豢养的祭品!
月篱缓缓伸出剧烈颤抖的手,想要触及夜空之上的那轮血月。
就在此时,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在头顶乍现,月篱的身子被一股强力猛地托高而起,悬浮在半空。
那团在月篱头顶的如云状之物持续发出白光,然后逐渐化成一把带着强大震慑之力的剑体,剑端发着寒光的利刃,朝月篱的心脏位置直刺而去。
被刺中的瞬间,月篱再次发出惨叫声。
锥心之痛!
她曾在意识里感受过的锥心之痛!
不光是被万字阵法中伤之痛,更是被赋雪背叛和中伤的疼痛!
月篱再也承受不住,嘴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她垂下头去。
不远处,正望着这一幕的赋雪,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蹙了下,眼中终是闪过一丝不忍,嘴里默念的动作突然顿了一刻。
也就是在这顿住的一瞬间,原本已奄奄一息的月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猛然抬起头。
本来已布满死气的双眸,竟重新焕发出神采。
任何阵法在启动时,若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断点和缺漏,对于被阵法困住的一方而言,都是破坏阵法的最佳突破口!
赶在赋雪重新启唇之前,月篱的嘴唇快速蠕动起来,一长串术文从她嘴里飞快冒出,驱动地上刚被她吐出的一滩鲜血,借其召唤出字御弥炎。
襄氏族人面上齐齐变色。
“主人!”刚现身的弥炎站在下方,一脸震惊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月篱。
“弥炎……救我!”
“是!”
“这是怎么回事?!”襄族族长襄禅厉声质问道。
赋雪神色僵住。
“不好!”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弥炎站在门口位置,正手执银色小砍斧,朝屋内所有人突然劈下。
刹那间,一道飓风自砍斧而出,从屋内到屋外的所有人被飓风或直接刮飞到上空,或如逆风麦穗般呈歪倒一整面之势,随后胡乱四下翻滚。
有数名襄族子弟直接当场死去,面目狰狞地吐着血沫子。
主人强,则字御强,这就是弥炎真正的法术实力。
此时体内始祖厉鬼之血已完全苏醒的月篱,鬼气浓郁醇厚,驭字之术修习已至巅峰,与她鬼气相通的弥炎的砍斧术自然也是登峰造极。
弥炎刚使出的这招是砍斧字御术的第二阶“飓风斧”——斧头所劈之处,飓风起。
他不过一字御,使出的也不过是弥炎法术的第二阶。
襄族便已损伤惨重。
可想而知,他的主人、拥有强大而古老的厉鬼始祖之血的月篱会是何等的强大。
这就是为何,底蕴几千年的堂堂第一大族襄族要以这种不堪的方式引月篱入局。
也是为何,还要祭出他们一族压箱底的杀手锏——上古第一大阵“万字阵”。
可如今,阵法在完全成型之前,便已被破坏。
他们显然已经错失了最佳时机。
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的愤怒和杀戮!
没有谁能救他们。
就算是襄玉也不行。
因为此时还是赋雪的襄玉,贵气虽然出众,已远在很多族人之上,但跟六百多年后的襄玉相较,还是差出一大截。
六百多年后的襄玉,贵气之所以更强大,那是因为他经历了六百多年来沧海变桑田,生死不断轮回循环,在这一段漫长的岁月里,贵气日积月累淬炼生成。
此时的赋雪,如何能与襄玉相提并论?
“公子,你若提前告知于我今日你襄族欲行之事,你怎就知晓我不会甘愿?”月篱的声音蓦地在赋雪耳边响起。
赋雪眼神一震,猛地回头望去,却只捕捉到一袭红影,朝身侧行去。
“你们今日非要我死么?”月篱站立在篱花树下,望着手执寒铁利刃,将她围困在中间的襄氏族人们,面色冰冷地问道。
族长襄禅上前一步:“月篱,赋雪创造出你,便是为了今日拿你献祭来解我襄族世咒之困,不管你今日愿不愿,你必须被送上祭台!”
月篱缓缓看向人群中一言不发的赋雪,声音放柔下来,问道:“公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赋雪抬起头来,朝月篱望去,他秀雅的面目,此刻一片惨白,顿了半晌,他启唇道:“是。”
“今日之事,你可提前知情?”月篱还带着一丝希冀和不甘心。
这一刻,她的神色,如同一个极其脆弱的瓷娃娃,仿佛被人稍微一碰,便会破碎掉。
赋雪强压下心头那份微乎其微的不忍,冷然答道:“是。”
两行血泪,再次自月篱透亮的双眸中滚落而出,顺着绝美的脸庞滑落直下。
破碎之意,在眼中生根发芽,并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