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篱定睛一看,借着月色,尚能辨认出那慑鬼服的颜色。
紫色,是隐士阶慑鬼师!
他难道是……
慑鬼院的最高执权者、仇族族长之子、仇族未来唯一继承人,仇凌霜!
她已无数次听过有关这个男人的传闻,却不想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形下,竟见到了真人。
眠篱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凌……霜公子……”奈魉鬼和修刹鬼一见来人,面色刹那间转为一片土色,两鬼因强大的畏惧之力浑身开始惊颤起来,双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
仇凌霜长着一张华丽而俊美的容颜,周身散发着高冷孤傲、难以接近的气质,一脸的不可一世,一双极其出挑的丹凤眼中,正迸射出桀骜霸道的光芒。
明明只是一身极其普通的慑鬼服,穿在他身上,却处处透出高门子弟才有的天生尊贵、高不可攀的气势。
眠篱没有跪下,她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仇凌霜。
她的视线最后定在仇凌霜放置在身前马背上的那把古筝上面。
那里,还带着几丝还未完全消退的厉鬼亡魂的怨气。
听闻仇凌霜常年不在胤安,大部分时间都在四方鬼田乡游历以修习慑鬼之道。
尽管他已刻意隐藏起来,但眠篱还是从他的人气中嗅出了一股强劲十足的戾气和杀戮,极具侵略性和进攻性。
难不怪他会得一外号“鬼见仇”。
此处在胤安外,是从四方鬼田乡入胤安的必经之处,他既在此处现身,应是要回胤安。
想来他这一路上定是弑杀鬼怪无数,而且尤以厉鬼为主。
那把古筝,应该就是他的慑鬼法器。
阿稻不得不承认,不论是人气还是慑鬼术之气,与同为隐士者的殷恒相比,两人差距甚大。
秦霜说得没错,仇凌霜比殷恒强些,并且强出许多。
两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一个杀戮如此强重之人,武器却是一方文雅之物,倒是稀奇。
“你,胆敢不跪我?”仇凌霜居高临下的视线直视眠篱。
“普天之下,人鬼两界,奴只跪一人。”眠篱目光清亮,没有丝毫惧意。
仇凌霜眼神微眯,继续盯着眠篱,随后,只听他道:“你是玉公子的祭品。”
说完这句话后,他撤离开停在眠篱身上的视线,朝跪倒在地、形容极其狼狈的修刹鬼和奈魉鬼身上淡淡扫去,又看了眼四下杂乱不堪的一片狼藉,然后望向不远处的荀广彦和弥炎、闻灵。
最终,他的视线又回到了挺直着身子站立在他面前的眠篱身上。
“在四大厉鬼中的双生鬼面前不吃半点亏,还能同时变化出两个字御,且还在战斗过程中入了厉鬼阶,”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眼神蓦地深转,“玉公子当真将你调教得不错。”
“不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仇凌霜说完,双手便放置在古筝之上,在即将奏出第一个音符时,不远处的荀广彦突然一声大喊:“等一下!”
荀广彦踉踉跄跄地跑近,朝仇凌霜躬身行礼。
仇凌霜虽然看上去心气极高,但也还是遵照礼数,下马还了一礼。
荀广彦深深地看了眠篱一眼,对仇凌霜揖手请求道:“这祭品方才救了我一命,还请仇公子手下留情。”
仇凌霜眼中突地闪过一抹讥讽之色。
荀广彦见此,面上当下现出恼色,他正要张口再言,仇凌霜已驾马离去,边离开边道:“我今日可以不杀它,反正它也活不长了。”
“活不长?”荀广彦不解。
仇凌霜的坐骑走了几步,停下来,仇凌霜在马背上头也不回地道:“因为我早晚都要杀了它,这也是我此次回胤安的唯一目的!”
冰寒之声如同一把冰刃,瞬间刺破穿透眠篱的身体,她浑身猛然一震。
荀广彦和弥炎皆面露吃惊。
马蹄声复起,渐远,最终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同来时一般。
跪倒在地的修刹和奈魉两厉鬼在仇凌霜的气息消退得差不多后,才重新有了点精神。
二鬼还想再溜,却再次被已提前提防的眠篱拦截住。
先前的几个回合,两鬼耐心已被磨得所剩无几,加之他们随时担心那仇凌霜会不会杀意大起突然折返,是以,修刹鬼最终还是交出了集安。
待确定集安并无大碍后,眠篱这才放走了两鬼。
望着浑身沾着气味难闻的粘稠唾液、倒在地上安静昏睡过去的集安,眠篱终于松下一口气。
在修刹鬼和奈魉鬼离去之后,荀广彦因随身跟来的慑鬼师皆被奈魉鬼杀死了,独身一人的他无法徒步回去,眠篱便令弥炎将荀广彦安全送回荀府。
而昏迷的闻灵,在确定她无大碍后,被眠篱收回了召唤命令,回归到眠篱的意识世界里修养。
集安在眠篱陪着约半个时辰的样子,终于醒了过来。
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咀嚼声,扭头看去,看到身侧有一个半坐着的红色身影。
集安伸出一只手,想要轻唤来人。
但他喉咙一阵干涩,半点声都发不出声来,口腔中还有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
眠篱察觉到集安已经苏醒,连忙回过身来,嘴边还沾染着少量血腥和鱼鳞、鱼肉屑。
她正在吃从荣祥酒楼顺出来的小黄鱼。
眠篱抹了抹嘴,连忙起身,将一个装水的葫芦递到集安跟前。
集安接过葫芦,朝她感激地笑了笑,然后仰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