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的是她的封号,而不是她的名字。
长安,是他和苏贵妃给温枯取的,蕴着他们最美好的祝愿。
温枯没有否认。
她在脑子里慢慢咀嚼着皇帝的话,她在想,若是贵妃知道这一切,必然是极开心的。
她从前世追到今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仍旧是作数的。
不知怎么的,她竟是突然想起,前世的新婚夜,夜寒也曾向她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她当了真,如饮剧毒。
重活一世,她见了所有的恩爱夫妻,都不屑一顾,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虚情假意,哪有什么不离不弃的真爱,哪有什么相伴一生的白头。
一路走来,她见过太多的渣男背叛,妻离子散。
唯独到了皇帝与贵妃这里,好似一切的痴怨全都烟消云散了。
苏贵妃深爱着皇帝,甚至以她那火爆的性子,在他‘做出这些事’后,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只要他好,一切便是好的’。
她是不理解的。
背叛之人,当杀之诛之,千刀万剐之!
现在见了皇帝,听他说了这些话,温枯惑了。
她没开口,只是将周身的煞气收敛了几许。
“到底是朕的眼界太狭小了,便是素来知晓中原大陆之外,是更为广袤强大的世界,那份强大却远远超出了朕的预估。”
“就如凡人与神的区别。”
乾雅的背后,还有更强的来自神殿的人,恐怕就算集他整个虞国之力,也未必是那人的对手。
更何况,对方还在暗处。
无论那人是冲温枯还是冲虞国来的,皇帝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片土地上,有他珍爱的妻儿,有他庇佑的子民,他是丈夫,是父亲,是一国之君。
他必护苏苏周全,亦要护整个虞国太平。
“无论你是正是邪,朕只知道,你是长安公主,是朕和贵妃的女儿。”
从他们封她为公主的那一刻起,便是将温枯当女儿看了。
温枯只盯着皇帝,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晓她身份的人,通常会被她亲手灭杀。
“你是鸿儿用生命爱过的人,朕相信他不会爱错人,即便你修了邪道,也必是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因为脖子受伤的缘故,皇帝的声音有几分喑哑。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正道之人,未必全是好人。
邪道,也未必就如传说中那般不堪。
至少,他觉得长安有血有肉,重情重义,比这世间绝大数的人好。
身体里的两只蛊虫最后你追我逃的到了他的胳膊,那精元蛊终于被食虫蛊逮住,一口吞了个干净。
随后,就见它从皇帝的指尖破皮而出。
乖乖的回到了温枯的掌心。
温枯道,“陛下体内的精元蛊已解,大脑受了些侵蚀,休息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皇帝点点头,他的脑子的确有些疼,倒是还能坚持。
今夜去不了贵妃宫中,他想多跟温枯说些话。
他道,“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温枯正收起手中的食虫蛊,她一身红衣,长发如瀑,身上还萦了不少黑色的煞气。
一双黑眸又深又冷,她垂着眼,看着地上乾雅的灰烬,“陛下,本是要和她一起,化作灰烬的。”
皇帝并不错愕,他甚至连面容都是安静的,“朕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去也无妨。”
温枯唇角冷冷一勾,“你知道我不会杀你,苏贵妃会伤心。”
就当是她欠了‘顾惊鸿’两条命,她温枯亦是有恩必报之人。
皇帝看着她,“你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的孩子。”
否则她也不会说出‘贵妃会伤心’这样的话来。
“长安,你若是暂时没什么打算,可以听听朕的。”随后,皇帝又极认真的说道,“往后日子,但凡虞国所能拿得出的,有助于你修炼的东西,你可尽数拿去,你修正道也好,邪道也罢,只要你个强者,这世间便无人敢欺负你。”
“朕和贵妃,会全力支持你。”
就如支持他们自己的女儿一样。
“若然你还打算在虞国多待一些日子,朕希望能开设一座皇族修院,由你来做院长。”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温枯唇角的冷笑愈发的深,“陛下这算盘打得可响。”
到底是做皇帝之人,心思缜密,想的也远。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朕说的全是真话,自然,也有朕的一点小心思,整个中原大陆都不过是低级的凡尘俗世,连大修士都没几人,朕要保护这片土地,保护朕所爱之人,便必须要有强大的力量后盾。”
“是正是邪,在朕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只要够强,不违本心与人性便好。”
“朕是在恳请长安,赐予这片土地一分能坚守自己的力量。”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向她低了头。
他诚挚而恳切,对温枯既有‘父女之情’,又有崇敬之意。
温枯看着这个低头恳请自己的九五之尊,沉默了好片刻。
她终是站起身来,“开设皇族修院的事之后再说,陛下最好守住今夜秘密,我……是个不念‘亲情’之人。”
话落,她已是撤去一身煞气,整个人都化作一道红影,从屋顶那破洞飞了出去。
皇帝抬起头来,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漫天星光倾泻而下,皇帝看了良久。
他觉得,长安是整个中原大陆的希望。
哪怕她是邪修,她也是个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