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安春紧紧扶着我一起跪坐到地上,“香珊!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荆王冷着脸,过来要抱我去床上,我死死抓着衣襟不让他碰。
最后是卫涯进来,将我抱到床上。
由于情绪波动,腹中胎儿要提早一个月降临。
一时间小院里闹腾非常。产婆、大夫,接生、开药。
婢女们进进出出不停地更换热水。
那时候我的头脑里只剩下一阵阵的疼痛,要撕裂一般的疼痛。
难产,胎儿怎么也出不来。
“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延舟哥哥的孩子。”我拉着床边的安春,汗水涔涔,唇色苍白,几乎快要没有力气。
安春握着我的手一副比我还焦虑的模样,皱着秀眉,“没事的,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门外,荆王却冷着脸对产婆道:“保大!她若是活不了,本王摘了你们的脑袋!”
生产过程直持续了六个时辰,最后,还是得益于刘婆婆的一味助产汤药,胎儿才算得以顺利落地,我欣慰地想要看孩子一眼,却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睡醒已过了一日,安春端了一碗鲜鱼汤过来喂我。
“孩子……孩子呢?”
“夫人放心,宝宝很好。”安春叫奶娘将宝宝抱过来,皱皱小小的一团,紧闭着双眼熟睡着,我伸手轻轻摸他的小脸蛋儿,通透得连血管都能看见,仿佛一戳就会破。
“是个小公子,夫人。”安春道。
我终于露出笑意。
“因为早产,保暖工作要做得极为严密,好在现在是盛夏,只要照顾得细致入微,大夫说,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奶娘将宝宝抱下去,恰恰在门口遇上左霁,他瞧了一眼孩子,然后走进来,含笑望着我,“一块心头大石,落地了?”
我撑着身子半坐起,接过鱼汤一口气饮尽。心情再度陷入沉淖。
“延舟哥哥……真的死了?”
“说不准。”他收起折扇。
“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了吗?”
“等过几日,你身子调理好些……”
我打断他:“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更严重的打击,我不能承受么?”
他静默了一下。
“春儿,帮我弄点吃的吧。”
“是。”
待安春退去,房中只剩下我和他,“现在可以说了?”
他清润的眸子望住我,“我为什么帮你,对吗?”叹口气,他仿佛陷入回忆,“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
左霁是我爹年少游历凤若国时所留,那时他与一位侍女情投意合,许诺功成名就后娶她。却在后来入仕,听从家族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我娘。
侍女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艰难地独自抚养孩子,一边打探我爹的消息。等左霁三岁那年,她带他千里迢迢来到千川,却终究没等寻到我爹,病逝于途中。
年幼的左霁,吃尽了孤苦无依、饥寒交迫的苦,所幸后来被洛书山的一位师叔捡回。左霁这名字,也是他后来的师傅取的。
我从来也没听爹娘言谈间提及过类似的事情,一时间难以置信。
可是看他的模样,也不似说谎。
“你……你恨我爹吗?”我看着他流露出些许哀凉的眸色,犹豫着问道。
他很快收敛了情绪,摇头,“那时候太过年幼,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我对他没有恨,只是也难以亲近。”
我不知道还说什么,安慰他,还是庆贺相认?我爹……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流落在外吗?
“放心,我暂时没打算去打扰你们一家子平静的生活。”他语气轻快悠然,好似只是讲了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想起之前的除夕宫宴,他说自己“孤家寡人”,如今才能体会,这几个字里所含的凄凉。
“我虽然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与你却没什么情分,你能这样帮我,绮嫣感激。”
我想起身向他行礼,被他扶住。
“客套的话就免了。”他低眸瞧着我浅笑,“其实有你这样个妹妹,为兄心内欢喜。好歹,不再是孤家寡人。这个世间,还有着与我有所关联之人。”
与左霁的感情,因这一场剖白,迅速升温。
有个兄长的感觉真是很不一样,尤其,还是一个疼爱照料自己的兄长。
我感念他真的将我当作妹妹来照顾,会逗着宝宝:“来,叫舅舅。”
边城始终没有延舟哥哥的新消息,我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一块。
左霁总喜欢带一些新鲜玩意儿来逗我。
“要是……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我不敢往下想,眼泪噼噼啪啪地往下掉,宝宝出世就没了爹……我再也没有延舟哥哥……
他拾起枕边的帕子给我擦泪,看着他温澜又淡然的模样,我越发抑制不住哭得汹涌。
这与延舟哥哥相似的温柔、清浅,不同的是,他总带着几分慵懒,好似没有任何事值得紧迫。
心无尘埃,才能这般从容吧。
我羡慕他的境界,又心系延舟哥哥的安危,越来越不自觉地,在他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
“我已经着人去查。很可能,他还活着。”
“真的?你说真的?”我激动地抓着他的衣袖。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按住我的手,“你都得接受。”
直到,几日后收到延舟哥哥的“遗物”。楼央负着重伤被送回京,将一只染满血污的哨子交给我。
是我还给他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