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就射,朝着最后一辆车边牵马的公主府兵而去。

怀义和尚的侍卫大惊,阻拦不及,大喊道:“国公息怒,那是公主府兵!”

羽箭呼啸着朝那个年轻的府兵而去,那府兵听到同伴示警和箭羽呼啸声,机警地旋身躲过。那怀义力大无穷,又是盛怒,只见羽箭深深射入府兵身后的骏马腹部,可怜那马儿嘶鸣一声,轰然倒地,四蹄乱踢,扯得车厢侧翻,车上所拉的箱笼滑落到地上,金盏银碗散了一地,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怀义的侍卫们哄的一下,都去抢救御赐物品。公主府兵却全都横刀包围怀义,卢统领挥刀指向怀义和尚:“大胆和尚,竟敢行刺公主!给我统统拿下!”

侍卫们三两下都被制服,但怀义和尚岂肯束手就擒,他觉得受到奇耻大辱,舞动手中禅杖,与府兵打作一团,府兵知道他的特殊身份,虽然个个武艺高超,却不敢轻易伤他,一时间居然拿他不下。

沈梦昔心中那股火又拱出来了,手执弓箭,立于马车上,高喊一声:“死贼秃!”

听到声音,怀义下意识一回头,顿时目眦欲裂,只见一只羽箭朝着他面门而来,他啊的一声仰倒,羽箭擦着他的头顶朝着身后府兵而去,被早有准备的府兵以钢刀挡掉,落在地上。

和尚被府兵押到车前,一头一脸的尘土。沈梦昔居高临下,以一只箭指着怀义,厉声喝问:“你是谁?”

怀义一愣,挣扎着抬起头傲然说道:“我乃天后赐封鄂国公,禁军右卫大将军!”

“哼。”沈梦昔笑了,“我是谁?”

怀义和尚突然张口结舌。

“说!我、是、谁!”

怀义和尚大冬天的汗都出来了,是啊,怎么就昏了头?就算他是国公,就算天后宠爱,可这位,到底是天后的亲生女儿啊!

怀义和尚哑口无言,却依然抱有侥幸心理,认定太平公主不能把自己怎么着,于是不肯轻易道歉。

沈梦昔只觉和他说话实在恶心,厌恶地将手中弓箭丢到尘土中,拍了几下手上莫须有的灰尘,对卢统领示意一下,回了马车内。

前面翻倒的马车已经扶正了,换了新马拉车,又将箱笼装上马车,押着怀义的侍从护卫朝着洛阳城而去。

怀义和尚被捆了个结实,倒扣在马上,再无方才的意气风发,fēng_liú倜傥,远看只是一只光头熠熠生光,分外扎眼。

他觉得屈辱,头也被控得充血难受,又被马蹄踏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于是破口大骂,发誓一定要弄死卢统领。

卢统领哈哈大笑,顺手将一个侍从的幞头扯下,团了团,塞进怀义口中,车队立刻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马蹄得得,车轮滚滚。

车队很快进入洛阳城,经过履道坊时,将孩子们送回公主府,胤儿非常担忧地要跟着同去,沈梦昔宽慰地一笑,告诉他不必担心。

马车继续走,一行人一路招摇过市,绕了大半个洛阳城,朝着西北方向的皇城而去,路人对着伏在马背上的怀义和尚指指点点,还有那不懂事的胆大孩子蹦蹦跳跳跟着车队看热闹,也有识得怀义的官员,心中想着,这回可是硬碰硬,要有好戏看了。

进了皇城,府兵留在城门口等候,卢统领放下脸色紫胀的怀义和尚,取出他口中的幞头,怀义一屁股坐到地砖上,大口喘气。

沈梦昔已换乘肩舆继续前行,卢统领一扯五花大绑的怀义,跟在了肩舆后面。

等入了宫城,沈梦昔也下了肩舆步行,指了一个小太监挑着那担青菜,跟着她朝紫微宫而去。后面还跟着卢统领和怀义和尚,奇异的四人组合,走在宫城里,惊得过往仆婢甚至忘了行礼。

天后自他们进了洛阳城不久,就已得到消息,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此刻命太监迎出来,将四人带到紫微宫。

走到殿前石阶下,怀义和尚突然跪地,爆发出一阵号哭,像是迷途的孩童终于找到家门,又像是热恋期的小女孩跟男朋友撒娇,他以头抢地,高一声低一声哭啼着。沈梦昔走上台阶,路过时,在他的伸出的手掌上踩了一脚,听他发出更凄厉的哭声,不禁笑出声来:死贼秃,想踩着我扬名,我先踩你一脚!

殿门口站着两个宫婢,见了沈梦昔蹲身行礼问安,请沈梦昔进殿,又犹豫地看了后面一眼,也请了怀义和尚进殿。

在廊下脱了鞋履,沈梦昔轻轻走进天后寝宫,只见天后正歪坐在一张巨大的罗汉榻上,腿上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默默地看着他们进殿,脸上看不出喜怒。

沈梦昔看了一眼天后,低头行礼,唤了一声阿娘,听到天后说平身,就起身走至榻前,宫婢在她身前放置了蒲团。

刚坐下来,还未开口,身后怀义和尚就抽泣一声,双膝着地跪行到榻前,将头埋到天后膝上,发出呜呜咽咽的无限委屈的哭声,直哭得天后唏嘘不已,伸手抚摸着他的光头,又亲自去解他身上的绳索。

殿内的宫婢太监赶忙上来解开绳索,怀义人高马大,此刻却如乳燕投林般扑在天后怀中,双手箍住天后的腰,含糊不清地诉说着:“天后啊,天后差一点就再看不到,怀义了,那一箭,险些,要了儿的命啊!”又伸出被踩红的手指到天后眼前。

沈梦昔是第一次见到男人这样撒娇,只觉恶寒。搞不懂天后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是色令智昏,还是把男人当作宠物养着?她轻咳了一声,天后停下手,抬眼看她,眼神有些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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