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能喝七八坛,今日只是半斤的一小坛,他就觉得天旋地转,药童有两个头,老妻也似乎变得年轻许多,他嘻嘻地笑,哈哈地笑,腹中烈火焚烧,脑中仙音缭绕,万般美妙。
被老妻按着灌了醒酒汤,又吐了两回,才稍觉舒坦。
最后人事不知,胡乱睡了过去。
直睡到次日寅初才醒,几乎误了季考大事,医丞夫人昨晚气得把那酒坛摔了,今早也冷着脸不理他。他也知昨晚失态,灰溜溜去了太医署上班。一路都在遗憾地想,若能再闻闻酒坛里的香气也是好的。
太医署位于皇城,具有教学和承担皇室、文武百官、士兵、工匠、囚犯、宫中奴婢医疗的职责,也就是说对于体制内的三六九等都得服务。
太医署生源选拔十分严格,全部从医学世家选拔,所以医学生大多都是有童子功的,太医署官员和医学生一共一百六十多人,既有基础教学,又有实习机会,很是正规严格。太医署内设医学和药学两部,医学部又分医科、针科、按摩科、咒禁科。药学部有专门的药园和药园师。太医署最高长官医令为七品下官员,医丞、医监、医正则是八品、九品。
平时博士负责月考,医令医丞负责季考、太常丞负责年考,诊治患者治愈率也是考核的重要标准,医学生九年依然无所成,就会“退还本色”,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这天,就正是孙医丞负责的季考之日,对于他的险些迟到,医令很是不满,脸色比孙夫人的还难看。
孙医丞低着头不做声,极力让自己不被注意,谁知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嗝,好大的酒气扑了出去,跪坐于他旁边的李医丞差点被熏了个跟头,连赵医令也闻到了这奇异的气味,疑惑地望了过来。
季考结束,几个老同僚立刻抓住他逼问,为何有了好酒要独自偷饮。孙医丞忙说是偶尔得了些酒,吃了几口就醉倒了。几个老头顺杆爬,要求到他家评判此次季考成绩,顺便在他家投投壶、饮饮茶,再吃点饭、饮点酒。
孙医丞一向好面子,说不出不请客的话,更不肯承认家里没有好酒,硬着头皮答应明日晚上请客。回家翻了一通,几坛子以前视若珍宝的好酒如今都变得像潲水一样,打发仆从出去买酒,结果还不如家里珍藏的。
孙医丞唉声叹气,一夜都没睡好,这不,鼓声一响,坊门一开,等不得提前递上名帖,就直奔公主府而来了。
“咳,老臣昨日季考中,受到考题触动,忽想起公主的脉案,觉得实在有必要再次上门复诊,还请公主莫要见怪老臣不请自来。”
“是这样啊!”沈梦昔哦了一声,伸出右手,让孙医丞诊脉。
孙医丞脸一红,他走得匆忙,连道具也忘记带,助手没带,药箱也没背,就这样空着两个爪子来到了公主府。
清风摆上脉枕,孙医丞心不在焉地号脉,换了左手后,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公主近年生产密集,虽是根基甚佳,但身体仍有所损耗,如此,老臣给殿下一个调养方子,喝上一月,定会有所改善。”
沈梦昔连连点头。
方子开了,孙医丞习惯性地吹了一下,交给清风。
“那,老臣就告退了。”
“医丞慢走。”
孙医丞艰难地迈步向外走去,神情纠结可怜,沈梦昔都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她笑着问:“孙医丞,不知前日的酒,味道可还好?”
孙医丞立刻两眼放光,站住脚,回身,眉飞色舞地说:“极好!极好!”
“那酒的度数有些高,医丞觉得好就行。”
“那个那个”
“府中还有很多,清风!去给孙医丞抬来五坛!”这酒,是沈梦昔将武陵空间中的酒,装到坛中封口改装而成,不过是三十八度的白酒。
孙医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沈梦昔派仆从将酒坛送上孙医丞的马车,这次孙医丞再也说不出硬气的话来,只说:“自来娘子学医的甚少,公主对医学青眼,是太医署的荣幸。老臣那孙女略懂些医理,改日让她来拜访公主,另外,平时公主但凡有何吩咐,只管命人来太医署召唤便是。”
沈梦昔本也未打算到太医署上课,如此一番,一半是和孙医丞开个玩笑,一半是想得他一句承诺,随时请教。此时,心中也很舒畅,“孙医丞,饮酒要适量,莫要贪杯才是。”
孙医丞笑得眼睛眯起,胡子发颤,连连应是,上了马车,亲手护着酒坛,回家去了。
孙医丞家的子孙,大多都通医理,他所说的孙女是他三儿子的女儿,排行十一,今年十六岁,已经定亲,所以极少出门,这次,作为孙医丞的美酒交换物,她必须时常到公主府陪着公主研习医学。
沈梦昔给她下了帖子,定好每月逢四逢九上门即可。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沈梦昔在窗前读着孙十一娘带来的《黄帝内经》,小姑娘根本讲不出来什么,还真的如同他祖父说的“略通医理”,孙医丞大概认定她是一时好奇,没多久就会失去兴趣,或者想着等他孙女一出嫁就算完成任务了。
沈梦昔暗骂孙老头太狡猾,心下决定,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一定要把他的老底子挖出来,学个干净,还必得让他苦求着,才能给他一点点儿酒喝。
和孙十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