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在太平村一直住到二月二十八日,齐老爷子亲自驾着马爬犁送她回的县城。
齐有德拦着父亲,“爹,我去送珠珠吧。”
“我去,再不赶一趟爬犁,雪就化了。”齐老爷子坚持。
齐有德还是跟着去了,八十多岁的老人出门,实在让人不放心。
结果是齐有德当天自己赶着马爬犁回了太平,齐老爷子则留在县城住下了,——他要亲自送孙女去上学。
中午,齐保平做了午饭,炒了萝卜丝,又把仓房里冻着的鸡肉拿出来热热,就等着父母回来吃饭。
齐有恒和鲁秀芝一起回来的,进了院门,鲁秀芝扶着自行车车座,抹了一把眼泪,齐有恒站在旁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鲁秀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等鲁秀芝缓和好了情绪,两人进了屋,一见齐老爷子都吓了一跳,“爹?你咋来了?”
“送珠珠回来上学。”齐老爷子看着儿媳的红眼圈,语气严厉,“到底啥事?从正月十五到现在,还没和好?”
“爹,我俩没干仗,就是秀芝单位有点不顺。”
“行,那就瞒着,一辈子都别让我知道!”齐老爷子动气了,“不吃了!一肚子气,吃饭也伤身!保康!骑车子,送爷回太平!”
齐有恒慌忙拦住父亲,“嘎哈啊爹!咋也得吃饭啊!”
齐老爷子扒拉儿子,没扒拉动,气得去了孙子们的房间,刚进去又忽然走出来,“是不是保健有啥事?”
齐有恒两口子目瞪口呆。
齐老爷子一看傻儿子的表情,就知道猜中了,“快说!咋这么肉!”
鲁秀芝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信纸边角已经磨飞了。
齐老爷子打开信纸,伸手把信纸拿得远远的,仔细读起来。
看完扶住门框,坐在北屋的炕边,喃喃道:“上前线了我孙子也打仗去了”
沈梦昔闻声拿过信,草草看了。
原来,原定春节探亲的齐保健,所在部队临时被调往老山前线,为了让家人过个好年,他电报上并没说明,而是又另写了一封信,等齐有恒收到的时候,已经快到正月十五了。
怕齐老爷子受不了刺激,齐有恒夫妇两个人苦苦煎熬着,谁也没敢告诉。
“你们是怕我受不了吧,我能,我咋不能?当年你二哥我都能受得了。”齐老爷子嘴里嘟囔着,慢慢上了炕,“我倒一会儿,你们先吃。”
齐保平从沈梦昔手中拿过信,急切地读起来,齐保安撇嘴,“哄孩子班的小孩伢子,好像你能看懂似的。”
沈梦昔爬上炕,给齐老爷子拿个枕头,给他枕上,老爷子头朝里,一动不动地侧躺着。沈梦昔轻轻拍着齐老爷子的后背,他慢慢转过身子,“好珠珠,知道心疼爷爷了。”
沈梦昔知道亲人上战场的滋味,她抹了一把齐老爷子的脸,齐老爷子也抹了一把,失笑道:“爷都不知道,啥时候掉眼泪了呢!你二大爷当年走的时候,爷都没掉泪,就你奶,哭得死过去好几次。”
沈梦昔点点头。
厨房传来齐保安的嚎啕大哭,“爸,我大哥能不能死啊?咋整啊?”
随后嘴就被捂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鲁秀芝狠捶着他的后背,气恨地说:“会不会说话?啊?会不会说话?你说你,咋这么不懂事啊!”自己也嚎啕大哭起来。
全家人谁也没吃饭。
齐老爷子连晚饭也没吃,一直萎靡地躺在北屋炕上,闭着眼睛。
齐有恒夫妇顾不得担心大儿子,将马大夫了家里。马大夫一通检查,说:“老爷子身体很好,就是心思不畅,出门走走,多笑笑,就好了。”
“你给开点药吧。”齐有恒说。
“不用!没病吃啥药!”马大夫收起听诊器,“齐大爷,那我先我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您老得好好吃饭,心情要开朗!”
齐老爷子没精打采地点头,“辛苦小马,为我老头子,大冷天跑一趟。”
“应该地!”马大夫忙让齐老爷子躺着别起来。
齐有恒出门送客,沈梦昔就捉过齐老爷子的手腕,认真把脉,齐老爷子看着孙女绷着小脸,手指不停地按着他的手腕,像模像样的,就忍不住笑了,“小齐大夫又给爷把脉了?”
沈梦昔确认齐老爷子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要祝福!”
齐老爷子忽地坐了起来,摸着孙女的头发,“对!要祝福!我珠珠说的对!”
老爷子下地穿鞋,喊儿媳妇给他弄口饭吃,鲁秀芝惊喜地赶紧端出饭菜,冲送人回来的齐有恒招手,“有恒,咱爸没事儿了!”
齐有恒看父亲喝着粥,也放下心来,觉得麻烦马大夫跑一趟是正确的。
齐老爷子喝了一碗粥就撂了筷子。
“爹,你再吃点儿吧!”鲁秀芝劝道。
“不了,吃惯了两顿饭,晚上吃东西不舒服。”齐老爷子喝了一口孙子递过的水,漱漱口吐到泔水桶里。
坐回餐桌边,“珠珠说得对,咱们是保健的亲人,保健在最那危险的地方,咱们不能担忧,担忧即诅咒!咱们要想着他好!要每天都实心实意祝福他!”
齐有恒夫妇呆愣愣地看看父亲,又看看站在北屋门口的小女儿,点点头。
齐保安插嘴道:“珠珠才几岁,她懂个屁啊!”
齐老爷子一巴掌扇过去,打到齐保安的嘴上,“我说对就对!你他妈是不是忘了,年早过完了!过了年十五了!小米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