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腊月。泉州的气候比不得北方,腊月里虽然潮湿,但也不冷。初九这天,刘家巷依婷绣坊的客厅里站上了好几个精壮的武士。他们一边小心地放下抬着的九大件礼物,一边打量着四周。
依婷绣坊是泉州有名的绣坊,又加上是穆氏舶行行主的外宅,陈设自然是富丽堂皇。宁这几个武士都是云凤标行的上标师,见多识广,也不由的咋舌。仆人们将他们引上客厅,泡着上好的茶,说大娘子马上到,就下去了。
这次他们是跟着行主和大公子来这里跟穆家小姐提亲的。
无岐本来十月底伤就好了,那天他跟父亲商量要来提亲。正在商量着,门外小六大惊失色的报门而入,说是漳州的分号和当地的扬威标行发生了矛盾,两家大打出手,结果闹出了人命。自己家的标师死了一个,伤了九个,对家的死了一个伤了十几个。
如此严重的事故分号的主事做不得主,只得派人连夜回禀行主。沈英立刻带着无岐和范郁赶往漳州。一到漳州,就陷入一堆麻烦事。官府要应对,两家关系要调停,死的标师家属要抚慰,伤者要治疗,还有很多事要善后。凭着沈英多年积累的威望和在福建的人脉,好不容易把两家标行的关系理顺了。一查,两家起矛盾无非是因为相互争夺客商。原先就有些龃龉,这次是漳州本地贩丝绸的刘氏商行一批丝绸要从杭州运过来。刘家老爷身体病弱,两年前就把生意交给了儿子。今年二姑娘出嫁后,二女婿因为颇得岳母欢心,老太太架不住二女儿嘀咕,就也做主让二女婿在商行里给儿子当副手。因为二女婿还有些本事,所以生意上的事情他也揽到的不少,大公子嫌妹夫手太长,二姑爷嫌大舅哥防着自己。两位渐渐不合,这次不过是矛盾外露。大公子许了云凤标行,二女婿许了扬威标行,二者互相不知道,用的都是刘氏商行的印章。接标的时候才发现出了这个纰漏,可是这大公子和二姑爷互不相让又都是没什么担当的主,只躲着不露头也不解释清楚。于是本来是刘氏商行内部的矛盾却演变成了两个标行的混战。
明了了内幕,沈英带着无岐、范郁和漳州分号的主事请杨威标行的行主赴宴,一并了刘氏商行的大公子和二姑爷。在酒席上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的清清楚楚,刘氏的两位当家一看隐瞒不住,只得把问题推到了掌柜的头上,纷纷表示回去就解雇。两人又互相敬酒、道歉以至于抱头痛哭,沈英在一旁看着只觉暗暗好笑。沈英又站起来给杨威标行的行主敬酒赔罪,并表示这次事故的一切损失由自家来负责。沈英都这样大气了,那边的行主也不好一直揪着不放。沈英又表示,自己的弟兄自己会负责管好,对于故意使坏者绝不会姑息。杨威标行的行主也表示回去后会安抚好弟兄们绝不再生事。
酒宴上回来,沈英对无岐说,这次的人命究其原因都是家里兄弟失和造成的。刘家的大公子和二姑爷争权夺利,才造成了这样大的祸事,白白死伤了这些人。希望我们家以后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无岐赶忙向父亲表示,自己和骆轩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矛盾。
无岐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沈英重新坐镇漳州分号,整肃内务。漳州分号当年就是沈英所创,亦是他和飞云定情之处。所以这次整顿异常的严厉,沈英让无岐查所有人的出身履历,一一登记造册,凡有来路不明,以前作奸犯科的,一律解雇,结完帐还发放了路费。经过了暴风骤雨的整肃,漳州分号面貌一新,沈英这才带无岐启程回到泉州。这样一折腾两个月就过去了。
推迟到今日才来提亲,沈英心里也知道理亏。即使阿穆好说话,只是依婷那里不见得有什么好脸色,少不得一会儿好生赔礼一番。正思索着,依婷带着几个使女和嬷嬷来了。
见到沈英搞的这么大阵仗,依婷慢悠悠的说:“这是怎么了?我家厅里还没站过这么多舞枪弄棒的呢!怎么?我们欠云凤标行银子吗?”这话听着不对,沈英也不恼:“阿婷,是我的错。本来九月间就该来提亲的,怎奈漳州突然出了事,情急之下只得先去处理了那边的事情。耽搁了向穆姑娘提亲,还望你们夫妇见谅。”说完向依婷一揖。依婷见沈英屈尊向她求情,自是说不出什么。转头看到了旁边站着的无岐,心里顿时火大:“无岐公子,听说你被你父亲施了家法。怎么,如今伤可好了?”
无岐一愣。他被沈英鞭打的事只有家里人知道,而且沈英严令外传的,怎么孟婶婶会知道呢?正在发呆,沈英却暗暗拽了他一下,他马上跪下:“劳烦婶婶惦念。我,我的伤已经好了。”
“伤好了,心正了吗?如今来到我家,是怕再挨鞭子吗?”
无岐跪在地上听她话里藏刀,心里一慌:“不是的,不是的婶婶。我,我知道错了。”“哦?”依婷好笑的走近他:“你错了?真是好笑,外传你是云凤标行的少行主,一向恭顺孝敬,风评甚好。你有什么错?”无岐头上开始冒汗,被未来的岳母质问,令他紧张的不知所措。
沈英看不下去了,为儿子解围:“阿婷,没有及时来提亲确实是我沈家不对。但是无岐养伤养了一个月,刚见好就跟我去了漳州,实为无奈,并非我们所愿。”
“哼,”依婷冷笑一声:“阿英,我知道你为此事尽了心,我也不是怨你。本来早几日、迟几日成亲也没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