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明耳朵多灵,即便她声音再小也听得到。
他两眼直视前路,边走边耐心与她说:“孟子云: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大楚的武状元若只有高超的武艺,却没有必备的品德与修养,最终只是一把别人手里的刀罢了。刀随处可寻,又何必专程开设武考?”
“江轶心高气傲,你哥哥却能与他交好,你可知凭的是什么?”
崔玉珠眨眨眼,摇头道不知。
朱景明微微一笑:“他正是有一颗这样的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我哥哥吗?”
朱景明颌首道:“对,你祖父将你哥哥教得很好,进退有度,不计得失。择取出这样的人,才是武试最终的目的。”
崔玉瑾武艺不俗,且修养极佳,朱景明也是后面才发觉了他身上的可贵之处。
“哦……”
我哥哥这么好啊……
崔玉珠听他夸她哥哥,虽然觉得与有荣焉,但又怪怪的,且说不出个为什么。
两个人就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然崔玉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摊设,忙指给朱景明看,“四哥,你快看,那边在变戏法。”
正是她之前曾在街上看到变戏法的老者与小徒弟。
朱景明目光一凝,牵着乘云过去。
老者这边仍旧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若不是崔玉珠坐在马上,根本就发现不了是这老者在这表演。
朱景明扶她下马,两个人也站在空位围观。
那小徒弟口齿伶俐,先在一旁报幕,“千万别眨眼,接下来的戏法名为空碗聚宝。”
有人问:“空碗聚宝?是碗里生钱的意思吗?”
“没错!就是从空碗里变出钱来,诸位看官看仔细了,我师傅要开始表演了。”
崔玉珠只见老者神色怡然地取出一个白瓷碗,铛铛铛地用细木棍敲了三下,示意这是个空碗,随后放在桌上。
接着,他又从袖口抽出一块红布巾,左右翻动,轻飘飘的,不可能有任何携带。
老者将红布巾盖与瓷碗之上,然后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请诸位猜猜,老者能生出多少钱来?”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崔玉珠与朱景明紧挨着站,她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便略弯下腰听她说。
崔玉珠低声道:“我猜他能生出一碗钱来。”
“你这么信他?”
“我见过他变戏法,上回还把我的银子变没了,可厉害了。”
少女声音轻柔婉转,眼波盈盈,离她近了,还可闻到来自她身上的一缕甜香,像含苞待放的花蕾,敛着香气,若不靠近是闻不到的。
朱景明静静看着她,半晌才轻声道:“是么?”
“嗯,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少女对他的注视无所知觉,似乎对接下来的戏法特别期待,睁着眼睛都不敢眨,只一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蝴蝶般,另有一种灵动气韵。
这样貌美的少女,只单单站着已美成一幅画,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活生生的,或嗔或喜,一颦一笑间皆有万千美态。
崔玉珠见那老者将红布盖得严实,端起碗摇了摇,里面一开始没声音,他复又摇了几下。
“咣当、咣当”碗里传来的是铜钱声碰撞声,且越摇越多。
崔玉珠觉得自己果然猜中了,喜从心来,忙拉了拉他袖子,笑吟吟道:“四哥,你听见没有,碗里生出好多钱了?”
朱景明也回之一笑,“听见了。”
她又追问:“有没有很厉害?”
三岁孩童般的问话,让他哭笑不得,只好遂她的意点头,“嗯,很厉害。”
一场表演后,那小徒弟照例取了托盘讨赏,来到这两人面前时顿时眼睛一亮。
崔玉珠戴了面纱,又是女儿打扮,那小徒弟显然没认出她,只是觉得这两人俊男美女如仙人一般,且一看就是有钱人,连连说了几句讨喜话。
朱景明取了锭一两的纹银放至托盘,那小徒弟正要道谢,忽听人群中有人喧哗。
那人拨开一条路,粗着嗓子喊道:“听说这里有能生钱的宝贝,在哪里拿出来给爷瞧一瞧!”
抬着下巴而来,气势汹汹,显然就是来闹事的。
那老者道:“这位大爷,我这里没有宝贝,有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碗。”
“哦?那方才为何有人说你的碗能生钱,莫不是诓人的?好大胆子,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在此当街骗钱!”
好家伙,一来就咬死了两人是在骗钱!
那小徒弟却不是个胆小的,只见他梗着脖子道:“谁诓人了,我师傅是在变戏法,那戏法如何当真?怎么就成骗人了呢?”
也有看众附和了,“对呀,若是真能凭空生钱,何必在这里讨生活,变个戏法罢了。”
也有人嘀咕:“……对呀,谁会当真?”
“呔!”那人明显有备而来,只见他一手将盖在桌面的桌布巾扯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无数变戏法的道具。
有兔子、金鱼、花盆…
“原来都藏底下呢……”围观的看众“哗”的一下互相窃窃私语,冲着老者指指点点。
崔玉珠张了张嘴,目露担忧地看了那老者一眼。
那老者老底被揭也不生气,仍很镇定,“所谓戏法不过就是障眼法,我吃的就是这碗饭,不偷也不抢。”
那闹事的人道:“你还敢狡辩,这里全是上当受骗的,都能作证,你这老头快与我去见官!”
见官……??
说着那人便要拉扯了老者去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