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其他屁股不愿意挪开舒适的空调房里的官员一样,以为社会的一切都会按照你们事先设定好的程序运作。活生生的人不是标准化的机器,有机构,不代表管理和营运这些机构的人能够真正的提供机构该有的作用。大多数的时候,机构的存在和机构运作的效率并不对等,除非这些机构与上层建筑的安全稳定直接挂钩。”
“你呀!”陈安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不过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将阿芝送往救助站。政府的机构总会更强大一些,他们可以联系她的家人,送她回去和家人团聚。”
“你去过救助站吗?你知道救助站与曾经引起公愤的收容所有什么差异吗?你清楚两个归属不同的行政管辖范围的地方进行人员遣送交接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陈安愣了。救助站,市民政局直属参照公务员法管理的正处级事业单位,按照《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实施细则》的有关规定,负责流浪乞讨人员的救助管理工作。它在陈安的认知里就是组织架构设计上的一个存在,一个体现福利和人性的存在,一个政府工作报告的内容,一张宣传城市大爱的名片,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他知道它的存在,倒真是没有走进去过。至于救助站有过的问题,网络和现实媒体有过报道,他认为只是社会发展过程中每个角落都会经历的过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想批评任何机构任何人。改变不了现实的批评是毫无意义的发泄。反正有时间,坐下,我讲讲阿芝的故事。”
“阿芝的故事是曾经城市的一部分。”萧玉说道。
很多年之前的一个冬天的早晨,她开车经过一座城市立交桥。变道拐弯,减速离开快速路时,她瞥见了立交桥的桥洞下面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
南面城市的冬日有几天的气温也会降到冻死人的水平。
那天早上的气温就很低。萧玉坐在汽车里,座椅开了加热,方向盘开了加热,空调开着暖气,她依旧从外面无精打采焉焉欲坠稀疏黯淡的树叶上感觉到刺骨的寒风。
她放慢车速,打着转向灯,将车缓缓移到路边。
立交桥所在区域既不是居民区,也不是商业地段,不过是横跨市政缓解交通的穿城而过,双向八车道两面种满绿植的快速路上空的立交桥,人迹罕至,恰逢周六,清晨的车辆也极少。
对于这样的立交桥,萧玉心里是有阴影的。大白天持刀抢劫,路边草丛被jiān_shā的女孩儿,这都是时不时会冒出来的社会新闻。
萧玉想着不久前,自己因为停车救助遭遇车祸倒在血泊中的摩托车司机,结果被人指认是肇事司机的事情,犹豫着没有下车。她检查了一下行车记录仪,记录仪正正常常地在运作。那次,幸亏她有记录仪,接到她报警电话的警察才没有扣留她的车辆。
萧玉用车载电话拨通了110,说明情况后,接警的警员告诉她,随后会派人到现场,她可以离开了。
萧玉挂断电话,出了一回神,想了想,取下挂在座背上的羽绒棉衣,熄火,下车。
萧玉环顾了一下四周,偶尔有车辆经过,没有减速,直接离开。她小心翼翼地穿过马路,来到倒卧在地的人的身边。
萧玉蹲下身去。地上躺着的是个女人,一位年轻的女子。她伸出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微弱,还活着!
萧玉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女子,见她后脑勺有伤痕,衣服不整,看样子是遭人侵犯了。
她轻轻地将手里的棉袄盖在女子的身上,坐在路牙子上,等着警察的到来。
天真冷。萧玉抱紧膝盖,眼睛里满是冷风吹出的泪水,她想起了燕子,那位已经从人世间消失了很多年的邻居姐姐。
警察到得很快。萧玉离开的时候,因为担心,问警察要了电话。
十天后,萧玉打电话给现场的警察。警察告诉她,出事的女子经查证,不是本市人口。经过简单的治疗后,她已经无大碍,按流程被送往了区救助站。
萧玉问警察要了救助站的地址和电话。等她赶到救助站时,工作人员告诉她,那女子已经和其他的外来流浪人员被相关部门安排,遣送回原籍了。
萧玉手里只有事发当天的报案号,和警察提供给她的移交记录,并没有女子的姓名和籍贯等资料。警察说是该女子清醒后有些记忆模糊。
这么快就找到她的家人了?萧玉心里有些疑影。既然政府办的救助站,他们说遣送了,那自然是遣送了。
萧玉无法打听更多的消息,也就将这事给忘了。
“既然遣送回家了,你后来又是如何找到她,并接她过来的呢?”
陈安没想到阿芝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萧玉好事,这习惯陈安一直不置可否。城市生活,明哲保身少管闲事,才能轻松自在,进退自如。萧玉这样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当成家常便饭担只会将自己的人生过程变得艰辛无比。
“遣送回家?这是官方的工作记录,文字功夫。你记不记得那年的孙志刚事件?因为事件的发酵,收容遣送站被换牌为救助站。换牌子,不过是财政拨钱的事。人性的转变可没有翻牌子那么简单。所谓遣送,就是开车将救助站的外籍人员拉到郊区,放下,走人。”
陈安依稀记得这件事情当年有记者进行深度报道,就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