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其他国家有分公司的企业,萧玉的公司的员工来自五湖四海。
四面八方不同语言不同信仰不同风俗的人在一起共事,时间一长,总有些浪漫的情愫不知不觉地造就了一段段跨国恋情。
萧玉这人对办公室恋情没有其他企业主那般地视若瘟疫,立规定矩,各种预防和控制。在她眼里,工作不仅是让生活变得美好的经济来源,作为生活本身的一部分,美妙的爱情能让工作场所因为甜蜜而充满活力和希望。恋人之间小别扭对工作的影响永远比不上冷酷的办公室政治争斗那么惨烈和负面。
将工作场所变成斗兽场,充满阴谋算计和你死我活竞争的企业,那是内耗成灾智慧用错地方的泥潭。容不下爱情的地方,剩下的就只有冷酷无情。这不是真正的企业管理,而是机器人总动员的世界。
因为萧玉温柔善良的女性管理模式,公司里面的跨国婚姻时不时就来上一对。萧玉隔个两、三年就要飞去不同的国家参加这个那个的婚礼。
跨国婚姻,女性外嫁为主。萧玉出于好奇,私底下做了些日常民间调查。
通过这些调查,萧玉归纳出能够吸引其他国家男性的女子有一些共同的特点——经济上独立自主,精神上特定独行,性格上温婉知性,体格健康活力。
具有这些特点的女性优秀出色,风度气质不俗,具有与男性同等的智慧和对体面尊严的追求,往往很难在自己的同胞圈里找到合适的恋爱对象。
几千年男尊女卑的历史,早已将男性对女性控制的**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和体现男性高贵的陪衬。这种高高在上的习惯渗透在社会生活的角角落落,让女性麻木压抑。
如果说新中国的义务教育为女性推开了一扇通往独立思考的大门,市场经济的崛起则为女性插上了翱翔天际的自由的翅膀。压抑太久的灵魂一旦有了翅膀,搏击长空的乐趣会取代男性赋予贤妻良母的荣耀。
女性插上翅膀的灵魂魅力惊人。欧阳竹影就是这样一位从传统困境里挣脱出来的现代女性。
挣脱根深蒂固的传统桎梏,需要外界的指引和榜样。
男权社会的教育体系里所描述的美好女性的标准是畸形和附属的,这些不平等的标准占据着所有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思想的小脚刺激着男权世界的兴奋点,也训练出一代又一代低眉顺眼靠依附和讨好男性获得所谓脸面和尊严的女性。
在思想小脚林立的泥沼里,女性靠自身微弱的挣扎,只会越陷越深,没顶窒息。
欧阳竹影就是在人生最为黑暗和压抑的时候抓住了萧玉伸出来的手臂,从泥沼里脱身而出,以自己的方式向唯一一次的生命致敬。
欧阳竹影的老家白竹山地处江南,吴头楚尾、粤户闽庭,素有文章节义之邦,白鹤鱼米之国的史誉。由古至今,将军无数,文人骚客遍地。
记忆中的白竹山并不是欧阳竹影真正的故乡。她的祖上是中原世家,为避战乱,迁徙至白竹山,是说着客家话的白竹山人。
白竹山,竹木品种丰富,绿水源头,矿产资源丰富。曾经,她的祖上拥有过煤矿、瓷土矿,开过中药铺,有过成群结队的山羊,出过状元武将,家族的脉络和荣耀都被细细地一代一代记录在宗祠的族谱中,厚厚的,几大箱,每每修谱的时候,掀开箱盖,扑鼻而至的是浓浓的让人兴奋的历史墨香。
那年的年底,横扫千军如卷席的焚烧一切的烈火烧上了白竹山。
族谱燃起的大火里,是化成灰烬的诗词古画,是祠堂屋顶被敲落的精美雕花,是被怀疑偷听敌台声音的欧阳竹影的父亲组装的无线电二极管收音机……
所有的一切,沾私带资的,曾经因为家族里出了长征英雄而保留的不多的东西统统化为了没有任何味道的灰烬。批斗、下狱、劳改、外逃、偷渡,家族人口瞬间萧条。
欧阳竹影的父亲欧阳征明万念俱灰,想要削发为僧,山上的寺庙同样经历战争一般的一地狼藉,佛像尽毁,经卷被烧,所有僧众已经被逼蓄发还俗。
欧阳征明曾随父亲多次上山听经闻法,对寺庙周围的环境很是熟悉。打扫出一处隐秘的山洞,一个人静静地过起了隐士一般的生活。
几年后,一位年轻的女子被革委会的主任欺辱,跑上山,意欲跳崖自尽。好巧不巧,碰上了在崖顶静坐听风的欧阳征明。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样的境遇,两人惺惺相惜,就在山上安了家。
欧阳竹影出生的时候,十年浩劫刚刚结束。欧阳征明打量怀里刚出生,小猫一般大小的女儿,嘴里念叨:“荆棘林内翻身,雪刃丛中游戏。就叫竹影吧。”
几年后,欧阳竹影的母亲生下儿子之后离世。欧阳征明长叹一声,取笔挥毫,写下周易二字,然后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与妻子同葬,墓碑上刻上夫妻冢,仰天大笑三声,扬长而去,落发为僧,不知所终。
欧阳竹影和欧阳周易两姐弟被远房亲戚收养,带到远离白竹山千里之遥的异地。养父养母对姐弟俩怜惜宠爱,欧阳周易不明真相,倒也活得快乐健康,与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在养父母的呵护下,笑得灿烂天真。
有了记忆的欧阳竹影从父母消失的那年起,再也没有任何笑容。她不知道母亲背后的家人还有谁,她想念不知云游在何地的父亲。养父母对欧阳家族的历史讳莫如深,族谱既然已经化为灰烬,这些会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