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甜腿脚勤快脑子里鬼点子多,萧玉经常好奇自己这销售人员出师必备的三大神功信手拈来,无师自通,功力自熟,这本事到底是来自何方呢?是曾经三次将自己成功营销出去的奶奶,还是大学时离经叛道被校方停课的哲学老师韦仁呢?
不管来自何处,萧玉相信肯定不会是来自萧志远和李伊萍的遗传。他们两个人在事业单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上着班,大有两耳虽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手头诗的意思。夫妻俩没事联名写写学术论文,有闲天天眉来眼去,身上哪有什么生意人的铜臭味?即使当年两人加起来三十二块钱的工资要养活家里五口人,也没见夫妻俩为钱财分过心红过脸,吵过架。
不,架还是吵的。可那时吵架吗?那架势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场打情骂俏的戏码罢。
萧玉记忆最深的就是父亲手里捏着母亲递给他的剃头钱,剃完头还要再买点生活用品。父亲在外呆了半天,人是回来了,手上空空如也,东西没买回来,脑袋上的头发倒是原封不动地给带了回来。
母亲从厨房里出来,正想吩咐萧玉兄妹去街上看看丈夫什么时候回家,她好张罗开饭。
巧了,抬头的功夫就看见丈夫贴着墙面正偷偷往房间里溜呢。
母亲上下扫了一眼父亲:“说吧,又有什么故事?”
父亲扭捏了半天,涨红了脸,慢慢吞吞地伸出藏在背后的手。他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本心理学书籍。
“东西呢?”母亲问。
“没买。钱不够,找人借了五毛。”父亲低着头,一副犯错的学生模样。
母亲举起手里的锅铲做势要打下去,最后也只是轻轻叹口气,嘴里抱怨了几句这个月又要想办法补窟窿的话,最后罚丈夫摆碗筷端菜盛饭了事。
一家子豆腐当肥肉,红薯是瘦肉,李伊萍负责日常用度的统筹规划,萧志远再养上几只鸡,煎上荷包蛋,日子照旧过得乐融融喜滋滋。
奇怪的是,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父母二人对萧玉做生意之事只是相互意味深长地交换了眼色,信里和电话上倒是对她的选择表示赞同。说是以萧玉的个性,做生意的确比做其他事情更适合。
做生意比其它事情更适合?萧玉苦笑了一下,原来在父母眼里自己天生自带铜臭味,如此,多年前的黑衣渔夫不明就里的离去也就情有可原了。
只是,既然我失骄杨君失柳,又何必留下天使诗呢?
萧玉摇摇头,将思绪转回宁城的展会上。
两个孩子说得都没错,萧玉确实是用钱解决了派发资料的问题。
一方躲躲藏藏派资料,一方理直气壮绷紧神经抓人,此类猫抓老鼠的游戏就如现在城管和小摊小贩的游击战。你来我跑,你退我卖,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方针用民间的智慧浓缩成八个字,指导着一切在社会边缘求生存的灵魂。
萧玉心中的生意是正规、合法、常久、带着自己理想的事业,这样的猫鼠游戏她不屑,亦不想。
展会现场,那是迎八方宾客聚四方财神的生意之地。猫鼠游戏一旦落入潜在客户的眼里,无端丢掉脸面自降身价,不仅失去未来的信誉,躲躲藏藏的派资料又哪有从容做讲解的机会。这样捡芝麻丢西瓜的小便宜不占也罢。
胸怀大志必生智慧。萧玉在入口处将眼珠子转了几圈,心里有了主意。她向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打听现场速打服务的地方,然后,拖住行李箱往打印处走去。
萧玉小时候很喜欢哼一首歌,名字叫做“游击队之歌”。这首歌节奏轻快,歌词简洁。萧玉清晰记得里面最带劲的有两句——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她很是喜欢这种草船借箭空手套白狼的智慧。
没有展位,没关系,我自己造一个呗。不是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吗?只要想得深,自有鲁班计。
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物尽其用,在萧玉的指点下,打印店的老板按小娘的意思,半个小时,一个以萧玉行李箱为基础的流动广告箱横空出世,上面印着硕大的八个字:“特种涂料,量身定制。”边上还有几个英文单词,萧玉毫不客气用上了化学博士的名号。
张博士、史博士不就是真实存在的博士吗?这个,在老外面前不用谦虚啦。
涂料加上特种二字,在当时大一统的材料体系里的确具有极大的视觉冲击效果。那年代新兴起的各行各业的老板对有个性的原材料那是趋之若鹜四处猎寻。
锈要防吧?漏要补吧?酸要耐,碱能扛,重压之下不折裂,高温之下不软化,静电要达标,摩擦要牢靠。总而言之,外国人做得到的,小老板也想方设法要做到,否则,卖不出好价钱,白辛苦半天。如此,材料肯定有特别的地方。至于这特别如何来,这不就是大家来展会找答案的原因吗?
添上量身定制的贴心服务态度,这小娘的公司有意思。
萧玉就这样拖着自己设计的移动广告箱在会场里走过来走过去,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一时间后面跟了一群陌生人。
会场的流动保安瞅着眼皮子底下秋千一样晃来晃去的小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一时也没了主意。
说这小娘扰乱会场秩序,无资质推销吧,她只是这个摊位看看,那个展位聊聊,也没见她与其他脖子上挂着观众牌的游客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