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小刘护士给病人配药、打针,玄卓善都会很着迷地、不辍眼珠地盯着看。
终于有一次,玄卓善忍不住了,在小刘护士配药时,用汉语说:“恩妮(姐姐),我想打针。”
小刘护士惊奇地问:“真的假的?你敢打针?”
“敢!”玄卓善果断地说“我敢打针!”
小刘护士想了想,说:“好,你过来。”
玄卓善大大方方地走到时护士操作台前,在药盒里拿出三瓶药,举到半空中,“达达达”地弹了几下,用磨石片在药瓶上“嚓嚓嚓”转了三下,然后只听三声清脆悦耳的“叭、叭、叭”,玄卓善完成了打针的关键的步骤。她拿起一支针管,把药抽进去,然后扬起脸儿,推出了针管里的空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犹豫、没有卡壳,非常顺溜儿。
“哎妈呀!”小刘护士叫了一声:“你咋会的?你啥前儿会的?”
接下来,玄卓善想往病人的屁股上扎针,小刘护士说:“嗯,行!”
玄卓善右手拿着针管儿,左手用镊子在一个白色搪瓷茶缸里夹出一个消毒棉球,在病人的屁股上擦了几下,小心但很坚决地对着病人的屁股扎了下去,然后轻轻地往里推药。推完药,轻轻地抽出针管儿,又夹出一个棉球,在针眼的位置擦了擦。
小刘护士一直看着,直到她打完针,大气都没敢喘一下。
玄卓善抬起头来,看着小刘护士;小刘护士伸出大拇指,说:“咂兰达(干得好)、咂兰达!”
玄卓善高兴地笑了,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牙齿。她用汉语对小刘护士说:“谢--谢!”
小刘护士管肌肉注射叫“打屁股针儿”,自从玄卓善会给病人打屁股针儿后,所有的屁股针儿就都让她来打。
学会了打屁股针儿,玄卓善又央求小刘护士教她打“吊针”,就是静脉注射。
住院部打“吊针”的活儿比较多,每次小刘护士给病人往血管里扎针,玄卓善都弯下腰、低着头仔细地看,恨不得趴在人家的胳膊上。
但她不想轻易地向病人下手,就整天拿着针头往自己的胳膊上、手上扎,反反复复地练。
有时,玄卓善还撒娇地往小刘护士的手上扎、往当班大夫的手上扎、往做饭的许阿支妈妮(阿支妈妮:朝鲜语,大妈、大嫂的意思)手上扎,扎完了会用汉语问他们“你疼吗?”或者问“你够呛吗?”
每次玄卓善问“你够呛吗”的时候,小刘护士都会嘻嘻地笑她,夸张地说:“够呛、正玛利(朝鲜语,‘说真的’的意思)的够呛!”
玄卓善也笑,赶紧用手去给小刘护士揉一揉。
玄卓善打“吊针”的第一位患者,居然是他们的姜院长。
前几天,姜院长感冒一直不好,这天,他上班后发高烧烧到41度,快坐不住板凳了,想打个点滴快点好。说也不巧,当时门诊太忙,再加上姜院长有些发冷,就来到住院部,想躺在床上打。
见姜院长来到住院部,当班大夫和小刘护士都想逗逗玄卓善,问她敢不敢拿院长的手做试验,敢不敢往院长的手上扎。
玄卓善说:“敢!”
说完,玄卓善就拿着大夫开的处方,一个人到楼下药房去取药。取回来药,“叭、叭、叭”地掰开药瓶,抽出药液,推出空气,将药注射到装着生理盐水的大玻璃瓶子里,把瓶子装进网兜,挂到架子上,然后把输液管一头的针头扎进生理盐水瓶子的胶皮瓶盖上,拿着另一头的针头,看着姜院长。
大家都像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俩,姜院长呵呵笑着,说:“你们这些人,看热闹的不怕大,敢让这么个孩儿给人打针!”
姜院长说是说,但并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他脱了鞋,在床上躺下来,盖了盖被子,伸出胳膊,说:“没事儿,我皮糙肉厚,抗扎!”
到小刘护士坐月子的时候,玄卓善已经能熟练地操作打针这些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了。只是她还看不懂处方,所以大夫还不敢让她独立给病人打针,这使她对自己非常不满意----她想学汉语,想认汉字,她想一个人单独打针。
民兵连就在镇政府的院里,有的时候民兵晚上值班人手不够错不开吃饭点,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就不回家吃了,到对面卫生院住院部的食堂吃一口。
食堂做饭的许阿支妈妮也是朝鲜人,来中国二十多年了,性格非常开朗,汉语也好,凡是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愿意跟她开开玩笑、唠唠嗑。不管人家开什么样的玩笑,过不过份,许阿支妈妮都哈哈大笑,从来不生气。
玄卓善就特别喜欢和许阿支妈妮在一起,可能因为她们都是朝鲜人。工作不忙的时候,玄卓善总是到食堂帮许阿支妈妮干活,洗菜、淘米、打饭、擦地什么都干。
这天晚上,已经过了吃饭时间,玄卓善开始帮着许阿支妈妮收拾餐桌,这时候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走进来一个民兵,见玄卓善她们已经把饭菜都收拾起来了,转身就往回走。
许阿支妈妮看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哎,哎------韩大个子,别走,回来,你的饭有!”然后,许阿支妈妮用朝鲜语说:“给达利拉(等一下)。”
这个被叫做“韩大个子”的人听见许阿支妈妮叫他,赶紧止住了脚步,回过头冲许阿支妈妮笑了一下,也用朝鲜语说:“阿拉思密达(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