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解,皆望着陆家兄妹。
陆庭修推算道:“起初我们怀疑地有问题,可你家的地跟他们并无不同,唯一不用的就是水。”
“水?”大东疑惑不解,“我们一直都是从溪河取水的,从来没出过问题,而且你们刚才也用银针测了。”
“只要水里的毒量足够低,银针是测不出来的。”夏秋稍是迟疑,问道:“施三哥,你常年进山打猎走得地方多,可知溪河的上游附近,有什么异常的吗?”
施三想了良久,没有任何头绪,“这方圆十几里,全是望不到头的山,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是偶尔有野兽出没而已。”
夏秋侧身对陆庭修低声道:“熊老二的脸也呈棕赤色,应该也是中了砷毒,极有可能在这一带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如此,就能解释得通他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夏家村上游。
熊老二的肤色,陆庭修曾有怀疑,但考虑到劳工长期暴晒,皮肤变黑也不是没可能。
陆庭修理了理思绪,再次问道:“这村子经常有外人出入吗?或者说,这附近有没有生活着另外一群人,他们有可能是近一两年左右才迁来的。”
水不会无缘无故变坏,肯定是哪出了问题。
这么一说,施三猛然一拍脑袋,“有!”
两人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在哪?”
“在西角边,大概离我们村子六七里路,得穿过**座山才到。”
施三以打猎为生,常年往深山老林里钻。约半年前,他追头野猪到悬崖边,无意间发现山谷那头有巨大的洞口。
洞口是人工开凿的,不时有人从里面抬出石块。
他满心思都在野猪身上,当时并没有多想,以后也没有再去过。
现在细想来,当时还听到尖锐的敲打声,以及断断续续的青烟。
那座山谷,正处在村子水源的上头。
施三打猎十几年,那帮人何时出现的他不清楚,但两年前放兽夹时曾路过,当时并无异常。
这就对了。
朝廷严禁私人采矿,采挖冶炼均由工部管筹,如果施三所言不假,这帮人不但盗挖,而且私下冶炼。
矿石中含有砷,私下排放污水,必会造成水土污染,村子的人喝了有毒的溪水,这才得病的。
村子人没摸过书皮,自然不知矿污排放的危害,还以为是山神的惩罚。
不过,事没查清之前,陆庭修不敢妄下断论,以免引得民愤。
山里人淳朴,得知陆家兄妹想去矿山,施三二话不说答应了。
在他带领下,两人穿越崇山峻岭,来到悬崖边上。
夏秋听力敏锐,哪怕悬崖跟山谷隔着远,但因为地势开阔,声音听得比较清晰。
对岸有帮光膀子的劳工在山洞挖矿石,然后用箩筐抬出来,抬到空旷处冶炼。
陆庭修目明,矿场四周有人把守,不但提防劳工偷跑,同时还防患外人。把守们着玄色劲装,从模样打扮来看是有来路的,武功底子不差。
这矿规模小,冶炼落后,绝不是朝廷所为,而是私矿。
四周地势陡峭,陆庭修疑惑道:“他们的东西怎么运出去?”
施三对山林地势烂熟于心,很快就带陆家兄弟找着一条较为平坦的道。这条山道迂回曲折了些,但可以直通外面。
陆庭修沿着山势走,果然发现车轮压撵的痕迹,车轮旁还有黑色的粉末。
拿起来一捻,又放在鼻间闻,是黑煤粉,同样属朝廷管制品,多用来冶炼。
这帮人,天价骗劳工进山挖矿,而矿污又毒害村民,恶行令人发指。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不惜犯法,违背朝廷禁令的目的何在?
若往坏处猜,让人毛骨悚然。
彼时已落黄昏,矿山又防守森严,不利于进一步查探。
陆庭修急着回衙门,向施三问清周围的地势走向,然后让他回去通知村民,除了不可再饮用溪流水,田间种出来的庄稼也不能吃。
施三隐约猜到了,愤恨道:“是这帮人害了我们村?”
“现在只是猜而已,我们需要官府介入查清真相。你们先耐心等等,我会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
陆庭修再三叮嘱,莫要将私矿的事声张,以免村民失了理智。村民重病缠身,绝不是矿山这帮人的对手。
施三知轻重,给两人指了出山的捷径。
回城路上,夏秋沉默寡言,满怀心事的模样。
陆庭修问道:“大东他们的毒,能解吗?”
夏秋深吸口气,良久才道:“毒已入五脏六腑,用药也只能稍微延长生命而已。”
从熊老二情况来看,其他被骗的劳工,多半凶多吉少,他们群体而居,难逃慢性中毒的厄运。
为一己私利,罔顾几百条生命。这种无言的愤怒,让夏秋再次想起前世炼狱般的惨状,心底翻滚不止。
陆庭修心情亦沉重,想着应对之策。
一天奔波下来,夏秋的脚再次发肿,走路愈发吃力。
路途遥远,陆庭修背一段放一段,轮流交替着。
月色阴沉,夏秋静静趴在陆庭修背上,眼角突然酸涩无比。
伤感,来得措不及防。
黑暗在山林蔓延,似乎无边无际的密网,她像永夜飘荡的孤魂,遇到陆庭修这个港湾,才得以停留下来。
手,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夏秋鼻音严重,“……”
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县城已经是深夜。陆庭修顾不得歇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