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十二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盲音。羽沫呆呆地握着手机站着,倚了墙,心头恍恍惚惚地浮起余敏敏当初的话“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没时莫强求,缘分是有天意的”。
佟大国确实很忙,出差回来后,不到两天就又走了,中间向她妈征询了几次意见,初步把婚期定在了新年前后。羽沫的情绪表面上似乎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开始着手打理婚前的诸多琐事,她白天忙得有条不紊,夜里却总是梦见自己从悬崖跌落或是在深海里挣扎,在满心的绝望中一次次哭着惊醒过来。她妈就拍着她安慰:“每个姑娘婚前都多多少少有点结婚恐惧症的。你让婷婷多陪陪你。”
周末,羽沫约了婷婷一起去买窗帘。
“我要白色的,有点浅墨色或淡绿色花纹最好,布要厚一点,花色素一点,下面就搭配鹅黄色流苏吧。”羽沫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布匹,慢慢摩挲,质地一般。
婷婷坐在一边,闷声道:“我要是能结婚,我就都买成大红色的,那多喜气。你这有福气能嫁人的,怎么净挑素净颜色买?”
“有没有带一点丝绒质感的?花纹还要再少些才好。”羽沫问。
“库房里还有一匹,应该合你意,你们坐这等会。”老板起身往后院去了。
羽沫挨着婷婷坐下:“你们最近怎么样了?我觉得你情绪不太好?”
“嗐。新鲜劲一过,他待我也就那样了。谁叫咱身有残疾呢?羽沫,还是你命好,找了个健健康康的人嫁了,好好珍惜,好好过日子。可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也不高呢?”
羽沫低了头:“我确实对这桩婚事情绪不高。我对他没什么感觉,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要不是我妈催着,我可能一时还真下不了结婚的决心。还是说说你吧,我这打了多少次电话了,才把你大小姐请出来,最近忙什么呢?”
“我刚打了胎,大出血。”婷婷握了羽沫的手,“你瞧,这才初秋,我手脚冰凉。”
“为什么不要孩子?你这不是作病么。他不想要?还是你不想要?”
“怎么养得起?他还得养他老婆孩子,他孩子上初中了,挺花钱的。我在盲校不过是个代课老师,朝不保夕的。何况,跟着他又没名没分,孩子生下来和我一起受罪吗?”婷婷叹气。
“我真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分手得了。他不离,拖着,你拖得起么?还挂个小三的名头,又没钱又挨骂,再把身体糟践坏了。婷婷,你怎么想的,你这样值吗?”
婷婷趴在羽沫肩头落下泪来,停了一会,说道:“他不给我钱,家是我在养,我倒也没感觉怎么样,我又不是卖的。可他让我把孩子打掉,我真伤了心了,都四个月了,是个成型的男孩子了。羽沫,我该怎么办?自打我九岁眼睛不好,没有人关心疼爱过我,连我亲爸我后妈都不待见我,只有他在我哭时肯哄我,在我笑时肯抱我,我心里是真喜欢他的。他曾发誓将来娶我,我还该不该信他,等他?我怕我已习惯依赖他了。”
“喜欢他什么?是人渣?”羽沫气愤,话一出口,就觉得婷婷身体一僵,“婷婷,没人疼爱,我们自己疼爱自己。你也明白那是种依赖,不是爱情。”
“女人没有爱请,谁待她好,她就跟谁走了。羽沫,你的他待你好么?你爱他么?你不是也在买窗帘,也在准备婚礼。”
“可他没有妻子,可他娶我啊。”羽沫黯然道。
“羽沫,这点我确实真心羡慕你。”婷婷抱住羽沫,羽沫突然也眼眶一酸落下泪来,两个小姑娘就这么互相依偎在对方肩头,只是一心想安慰对方,但又真切地感到了自己在情感漩涡中挣扎时的软弱无力。
老板抱了布进来,略略有点惊诧,也只作没看见,招呼羽沫挑选布料。
羽沫心情不好,正选着,电话响起来,是佟大国的。
“你在哪?我交代你订的喜帖都订好了吗?给我同事的要大红烫金的,一百张差不多。我明天从济南去辽宁,半个月内回不去,你听着了吗?在干嘛呢?”
羽沫“嗯”了两声,回道:“窗帘白色的行吗?你有什么建议?”
“我没建议,你随便。我明天要交竞标方案,头都大了,这种小事你不用烦我。诸如此类的,你都可以做主。”
“好。”羽沫答道,对方不出声,听筒里很安静,羽沫只得又问,“不是说和对方老板吃饭谈生意么?这个时间怎么呆在宾馆?”
佟大国犹豫了一下,回道:“在吃饭呢。躲楼道抽支烟。这几天都特忙,也没抽出空来……喊我呢,我忙去了。”
羽沫说:“好。”
挂了电话,羽沫心里更添烦躁,没了一点耐心,胡乱选了,向店家交代好尺寸宽窄,就和婷婷默默走出布艺店。刚转过路口,突然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喊声:“就是她!敢勾引我老公,打她!就是她!给我打!”
几个男男女女冲上来,猛地推开羽沫,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