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刺史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周军先后派兵入府搜查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密,确保不留一个活口。
刚刚过去的这一夜,最终以周军解除内乱守住檀城而宣告结束,东城门头欢声震天,城内礼花绽放,鞭炮齐鸣。
三日后,周皇潜御史中丞罗知桓送来嘉奖令,表彰守城将士,其中罗咏琳、覃怀、宋允峰、周浚等一干新秀全部晋升一级,赏银千两。所有士兵不论生死悉数重赏,又有定北将军何云泽连夜率领三万定北军前来补充支援,不日将到达煜国边境。
一时间周人大喜,檀城内一片欢腾。
不过,此次表彰最大的功臣兼主将徐为任却没能出现在嘉奖名单中,不明情况的将士纷纷叫屈。汴州城内亦是议论纷纷,有说是受朝中排挤,有说是怕功高震主,总之太令人费解。
徐家一门更是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好在徐家子弟徐元齐与周浚均受到了封赏,想来也不是单单针对徐家。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那晚他私自放走敌人,不被惩罚已是大恩,哪里还有嘉奖,真是可惜了,红颜祸水啊。
任檀城内外如何喧嚣,汴州政局如何云涌,消息如何发酵,事件的主角徐为任却是一概不知,因为他一直处在昏睡之中。
当他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五日了,窗外淅沥沥下着小雨,四周一片静寂。
他最忠诚的仆人奚越在床边守了他五天五夜,这回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沿睡着了。
徐为任躺在床上静静回忆过往的一夜,一切仿佛仍在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如蝗般的刺客,冷酷的青铜面具,带血的利刃,最后一吻以及通身染血的背影……
感觉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醒时分,他手指轻抖,指尖划过锦被,发现生命依旧,现实触手可及,心中暗自庆幸又闯过一关。
酣睡中的奚越微觉身下异动,睡眼迷离的抬头望了望,忽的眼睛一亮,瞬间惊起,喜极而泣,“公子,你终于醒了!”
徐为任点点头,用微弱的声息道:“你辛苦了!”
奚越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辛苦,只要你能醒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随后,他转头便忙向外高喊:“醒了,醒了,副帅醒了!”
门外守卫闻言大喜,争相传告,片刻就传遍新府。
“老徐,老徐!”
罗咏琳第一个冲进来验证,刚刚他还在前厅与诸将议事,一听醒了立刻领着大家匆匆赶来。
他一见徐为任睁着眼睛好好躺着,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鼓掌拍手叫好。
众人鱼贯而来,个个喜笑颜开,比受了封赏还要高兴。
随行军医亦跟着赶来查验,一番检查过后,只听林医师欣喜道:“天佑我大周,副帅所受之伤已无大碍,将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众人大喜,争相庆贺。
徐为任并不急于高兴,抬眼便问:“周浚呢?”
林医师面露难色,众人的笑容亦僵在脸上。
罗咏琳道:“周浚比你伤的还重,到现在都没醒,不过有林医师在,这些都不是事,早晚能醒来的,说不定已经醒了。”
徐为任默然无语,半晌方道:“林医师,周浚乃国之栋梁,请您务必将他救回来,徐某感激不尽!”
林医师诚惶诚恐,激动回道:“请副帅放心,老朽一定拼尽全力,相信周侍卫和您一样吉人天相,必然能够挺过这关。”
“那就有劳了!”
林医师再拜退下。
徐为任还想打听别的事,却被罗咏琳抢先道:“你先歇会儿吧,不急于一时,我手头还有点急事我先走了。”说着便起身告辞。
诸将亦不敢叨扰,陆陆续续也都跟着退下了。
徐为任刚刚醒来身体虚弱得很,也懒得追问,只是静静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闲适和清净。
眼下他只关心一件事,方映妍的伤势如何?有没有脱险?可是从刚才罗咏琳的状态判断应该并不乐观,如此只能祈求上苍保佑了。
到了晚上,他服完药喝了碗米粥,感觉精神略有些恢复,便命传罗大人来。
“我就知道等不到明天你就得来找我。”罗咏琳进门便道,脸上眉飞色舞,甚是得意。
他原本只是个宣抚使,负责监督和送信,不想到了他这里得到重用,虽然并无实际头衔,却手握大权,相当于半个副帅,干得风生水起。
徐为任半躺在床上催促道:“那你倒是老老实实把该说的都说了。”
罗咏琳为难道:“我先声明一点,你家大小姐的事我一概不知,对方封锁的太严了,完全没法打听。”
徐为任失望低头,转而又问城中之事。
罗咏琳道:“好着呢,说来也怪,主将昏迷这样好的时机煜国那边居然没有发起进攻,难道是他们没有掌握消息?”
徐为任摇头:“不可能,那天夜里死的都是靖安王的人,易得阁的人可都毫发无损。”
罗咏琳一拍手掌兴奋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被你感动了,这么精明能干的女婿不要白不要。”
“拉倒吧,”徐为任不以为然道,“依我看他应该也在权衡,毕竟靖安王已经死了,煜皇又是个无用的人,他不过是临危受命,仗打完了回去照样要坐冷板凳,不见得会受到重用。相反,留着我们在反倒有他存在的意义,反正以他的本事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干不掉他。”
罗咏琳顿觉在理,不禁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