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玠只眯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他却不知自己睡着的这一会儿郑然然的心中闪过了多少千奇百怪的想法,只又过了一会儿,中午时分,马车停了下来。
“江大人,郑小姐,咱们到了。”
二人下了车,见眼前就是写着“永州”二字的一座楼牌,此时日头炙热,年节里街上的百姓又多,远远看过去只觉得人头攒动,隐约有些眼花缭乱。
江玠微微叹了口气,却并没有急着去寻秋娘的表哥,“先进城寻间客栈归置一番吧。”
郑然然与车夫应下,三人这才一同走入了这座城池。
永州离汴京虽有些路程,但与临安、通州等地想必还算是近的了,此处虽不及汴京繁华,却也别有一种民风质朴的气息。
因着年节,家家户户都贴了新桃符,偶尔有几家富庶门第,门楣之上火红的灯笼诉说着新春的喜悦。
郑然然一路走着,一路禁不住感慨: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即便永州离汴京只有一日夜的路程,可这里的氛围与汴京还是大相径庭。
如果说汴京城是一处繁华都城,日日莺歌燕舞夜夜欢腾不息,永州就更像是过日子的地方,柴米油盐,邻里街坊,够活一辈子。
“这地儿日后留着来养老可真不错。”
江玠微微侧首看她,见少女一身云水红妆,在人群之中游走跃动,显得光明璀璨至极。
“老不老的,你恐怕得再活个几十年再说。”
郑然然十六岁,江玠二十弱冠,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江玠看来处处显得稚嫩,却又处处透露着新奇。
郑然然知道江玠这是在说她年幼,她只微微哼了一声,心道:姐姐活了两辈子的人,是不会和你们轻易计较的。
不过说了两句话的功夫,车夫便瞧见一家客栈,同永州这座城池一样的安稳和缓,在喧闹的人声里显得并不起眼。
江玠未做耽搁,着车夫驾着马车进去拴马,自己则与郑然然从前门进去,正撞上一个一脸热情洋溢的小二哥。
“哎呦,二位客官瞧着面生,想必是年节时下,来永州走亲访友的吧。”
江玠没有否定,只向他要了三间客房,小二哥有意引着二人先进屋,江玠却又道不急:“我们来此访亲,却有些不明路途,还得向你打听打听。”
那小二见二人在大厅里落了座,便知道他们还未用午膳,便更热情了几分,一边把手里的菜谱递给二人,一边笑:“客官您尽管打听,我是咱们永州土生土长的,哪家门户都知道。”
江玠默了默,从脑子里将陈酌打听来的有关秋娘表哥的所有信息尽数翻出来。
“我们这户亲友姓邓,他家的儿子叫……邓宏明。”
这些都是陈酌打听来的消息,永州不大,江玠想着随便打听打听应该就能问到了,却不想这店小二的神情在听到“邓宏明”二字的时候变了变,顺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客官,您说的该不会是城西房山村那户人家吧?他家老娘常常到城里卖菜,他爹早亡,似乎在汴京还有个有钱的表亲之类的。”
郑然然不由地赞叹一声,别的他们虽拿不准,但若是在汴京城有表亲的,那一定就是秋娘的表哥了!
她笑了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对对对,就是这户人家,小二哥你可知道他们家怎么走吗?”
那小二的神情又变换一番,由方才的僵硬瞬间耸拉了下来,将手里的帕子往自己肩头上一搭,显得兴致索然:“嗨,您说的是这个邓宏明啊,那可不是个什么有出息的,您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手脚可不大干净。”
“怎么说?”
店小二朝着远处柜台的方向努了努嘴:“诺,邓宏明的老娘不是卖菜的吗,从前总在我们客栈门口叫卖,我们掌柜看她的菜新鲜,就常常让她到店里送菜。”店小二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同情,这才又继续道:“也是邓大娘可怜,这天才离了夏腿脚就不好了,所以一直是邓宏明来给我们客栈送菜的。”
“他这人性子直爽,我原本和他还算聊得来,谁知道几个月前去了一趟汴京,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上个月来送菜的时候还偷了我们客栈的银子,被掌柜的逮了个正着,就扭送到官府去了,到现在也没放出来呢。”
这一番话下来,郑然然和江玠都懵了。
郑然然原本还翻看着菜谱想要宰江玠一顿好菜席,此刻也悻悻地收了手,没了心情。
他们好不容易才坐着颠簸的马车一路从汴京找到永州来,本以为找到秋娘的表哥已经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了,谁知竟然还有这么多麻烦事儿?
少女心中一团乱麻,江玠却比她清醒的多,当下便问:“你可知那邓宏明是什么时候去的汴京。”
小二想了想,竟是当真记得:“应该是中秋节前后吧,八月份儿。”
江玠与郑然然对视一眼,这就与李洵查到的线索对的上了,秋娘的表哥并不是日日都能去教坊司探望,只有在去岁八月常常流连。
而中秋,大约就是秋娘才认识了李洵的时候,店小二说邓宏明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大概也是因为李洵对秋娘的殷勤让他产生了焦虑感,生怕到手的媳妇就这样被李洵抢了去。
郑然然渴望了许久的这顿午膳没能如愿,江玠只简单得嘱咐了车夫几句,就解了马缰,与郑然然同乘一骑,往永州县衙而去。
永州比起汴京的好处不多,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