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尧愣了愣,小声问:“您没怪我吧?”
刘慧中哈哈笑,又抬手在戚尧肩上轻轻拍了拍。
“你就是压抑太久,想得太多了!跟着咱们坤伶社荣辱与共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相信你的为人吗?你不是那种一切为了自己的人,坤伶社不单单是一个京剧班子,我们也是一家人,但凡你有机会,我们所有人都支持你!”
也许压抑太久的并不单单戚尧一个,刘慧中说话间停顿片刻,抬起手去用袖子蹭了蹭眼角,袖口随即泛起可疑的湿润。
“好啊!”刘慧中感慨,“时代好了,能让观众们认识你们的途径多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算是赶上了!要是秀芝能赶上这时候……”
声音戛然而止,刘慧中原本欢喜的表情突然转为悲伤。
他摆了摆手,招呼其他人跟他一起离开,又抬手在虚空中点了点,忍着泪说:
“行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多接触接触,好好聊,走了!”说完带着其余人呼啦啦离开。
江宁狐疑地看着刘慧中的背影,回头看戚尧:“这个秀芝是……”却发现戚尧的眼角,不知何时也是湿润一片。
“她……是我师父,也是我们坤伶社的创始人……”戚尧咬了咬嘴唇,强迫着自己回神。
“我师父,跟杨老师的经历还挺像的,都是盛年时没法再唱,就这么抑郁多年,三年前,去世了……”
潘雅欣在一旁咬紧了嘴唇,江宁和东子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江宁第二次看到戚尧眼圈泛红。
虽然没有和戚尧共同经历过,可江宁突然就觉得自己能够明白戚尧的感受。
好端端的国粹,优秀的盛年演员,却在转眼间被时代洪流抛弃,一夜之间离开了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或许也曾有过挣扎,所以才会靠着残存的热情和别人一道创立坤伶社。
可惜时代变了,真心热爱戏曲,愿意为京剧买单的人越来越少。
时间一天天过去,坤伶社越来越难以为继……
江宁默默攥紧了拳头,想象着一个原本倔强的老艺人郁郁不得志,终究是抑郁而终,心酸无以复加。
他轻轻抿了抿唇,抬眼再去看戚尧。
是啊,对于传统艺人来说,师父向来是如父如母。
戚尧一路坚持到现在,一定拥有着跟那位老人相同的倔强和不甘。
她怕坤伶社没了,怕戏曲死了,那种心情,一定和当初害怕失去她的师父全无二致……
这个看似淡然无求的姑娘,究竟曾经经历了什么呀!
一旁的东子冷不丁抬手狠狠拍了江宁一下,冲着戚尧的方向挤眉弄眼,用力的努嘴,就好像在说: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把戚尧弄哭了?
江宁如梦初醒,起身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补救。
戚尧余光看到,倒是率先开口,笑着转移了话题: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次在你们爆笑汇,用剧场活动相声免费这话招去了观众,少收了不少钱,你们班主没为难你们吧?”
江宁一愣,知道戚尧是不想再说,赶忙顺着杆爬了上去:“生哥倒是没为难我们,可我们师父就……”
“嗯?”
“就呵呵了,”东子抢话,“你是不知道我们师父有多么的正直无私!明明我家班主都已经发话,说都是为了保住剧场,不需要我们赔钱了。可我们师父说了,一码归一码,这损失绝不能让剧场承担!这不,我们哥俩这些日子演出都没拿报酬,遵师父命,还债呢嘛……”
戚尧被东子的模样逗到噗嗤一笑,江宁看着她转阴为晴的样子,揪紧的心绪总算是放松下来。
“今天晚上有一场演出,要不要过来看看?”江宁笑着邀约。
戚尧想都没想答:“不了。”
江宁不免有些失望。
戚尧却又笑:“我跟雅欣晚上没演出,一会儿去买菜,你们师父的地址告诉我一声。”
江宁惊到瞪圆了眼睛。
“老人家之前约过我们那么多次,早该去了。既然现在事情全都解决了,做晚辈的当然该登门拜访!”
戚尧说着,一张脸上平和欢喜。
好半天,江宁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一旁的潘雅欣实在看不过去,直接抬手在他眼前用力晃晃。
“干嘛呢?神游太空了还是不欢迎我们去呀?”
“不不不,欢迎!”
“当然欢迎!”
江宁和东子急三火四的声音直接撞了车,两人对视笑笑,阴谋得逞般的开心。
袁老爷子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赶上今天温度太高,老爷子睡着睡着就魇到惊醒,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连续扇了将近十分钟的蒲扇总算是喘匀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天气热得紧,一个人待着还是觉得冷冷清清的,老爷子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绕着圈捉迷藏的一对爷孙,说不出的羡慕。
可惜那两个臭小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但凡有一个懂得老人的心意,早点儿娶个媳妇回家,兴许他早就跟楼下那老伙计一样,爷孙嬉戏共享天伦了呢?
老爷子想着,禁不住又是一阵长叹。
屋里屋外溜达过一遍,袁老爷子还是觉得无趣,趁这时候没人,他直接停在了最空旷的客厅,深吸一口气,压声开嗓:
“孟苏七式拳,寸锦张关东拳、斜穿星秋拳、正丝缠风拳、怀德摔踩拳、潭芳滚漏拳、燕青跌架拳、李逵硬绷拳、三星炮锤拳、虎鹤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