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宴尚早,楚君城在隐雪阁内四下漫无目的地闲逛。苏雨兮病体将愈的消息让他如释重负,他方才有心情欣赏隐雪阁的美景。苏别情在建筑方面确实独具匠心,不负盛媒ǖ酶挥惺情画意。
隐雪阁内廊腰缦回,圈住一湖秀色,各式的楼、台、亭、阁点缀其上,距离、高度无不恰到好处。回廊一侧临水,倚栏而立,就可观赏荷叶田田、假山多姿、锦锂嬉戏的景色;另一侧栽上了各种树木,满目绿意中簇拥着黛瓦红柱,树底下种着奇花异草,引来蜂蝶穿梭其间,一派生机盎然。真的是移步即景,景点百千而又浑然一体。
楚君城顺着长廊一路游玩,来到了一处水榭。这处水榭突兀而出悬于湖面之上,由四根钉入水中的粗木桩支撑。里面空无一人,中间摆了一张长案,案上铺展着画毡,一卷墨迹未干的水墨画晾于其上,楚君城便驻足欣赏起来。
画以山水为主题,近处一条长堤将湖水一分为二,堤上杨柳依依,游人络绎不绝,享受着踏青赏玩之乐;稍远处是三三两两散落湖上的画舫,可以想象文人雅士在船上一边饮酒赋诗,一边纵情湖光山色间的盛景;最远处则是薄雾暝暝的山峦,隐约可见宝塔矗立山顶。
落款处以行书题写“西湖春行图”,下附七绝“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乃是苏东坡的名篇《饮湖上初晴后雨》,只是作画时间和作者还没写上。
“是谁作的画呢?”这疑问刚一冒出来,就被楚君城自己笑着放弃了。隐雪阁中有的是精通绘画的人,根本无从猜起。这时,他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他回头看去,只见墨冰站在水榭入口处。楚君城的疑问迎刃而解,行了个揖礼道:“不知墨前辈在此作画,请恕晚辈鲁莽。”
“无妨,无妨。”墨冰笑着阔步而入,与楚君城并肩站在画卷面前,“楚少侠也擅长丹青?”
楚君城脸一红,说道:“擅长二字万不敢当,晚辈对绘画真是一窍不通,也就是在沙地上简单勾勒几笔花鸟鱼虫,岂敢班门弄斧。”
“那楚少侠可否以行外人的眼光来点评点评我的这幅画?”
楚君城心知墨冰待己极为友善,此举绝非有意刁难,遂应允道:“既如此,在下就献丑了,不足之处还请前辈多多指教。”他绕画踱了一周,又细细观赏一番,这才开口道:“此画画风隽永、意境深远,远近结合、动静统一,既有长堤、远山之类的静景,也有游人、画舫、飞鸟之类的动景,仅用黑白两色便描绘出色彩斑斓、细致生动的景物,让赏画之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最妙之处在于墨的浓淡相宜,加上一些似有还无的空白,加深了近、中、远的层次感,让画面充满灵气,春的气息跃然纸上。”
墨冰听后脸上多了几分喜色,大加赞赏道:“呵呵,楚少侠未习丹青却能有如此见地,实属难得。你说得没错,水墨画最讲究的就是虚与实的结合,笔墨为实,留白为虚,在墨的浓淡和纸的空白间,见百花争妍、碧波万顷、远山逶迤、云雾氤氲。
作画时要在掌握好着墨和留白的平衡,着墨过多没有留白,则画过于写实,缺少了想象和回味,但若是留白过多,则画面变得空洞无物,过犹不及。正所谓知其白方能守其黑,只有做到空白处补以意,无墨处似有画,才算真正掌握了水墨画的技艺。”
楚君城在一旁仔细聆听大师的教诲,当听到“知其白方能守其黑”一句时,若有所悟,突然间丹田中内息激荡,一股股真气随经脉流向周身要穴,感觉受用至极,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激荡的真气很快归于平静。
他又惊又喜,发觉这简短的一句话之中似乎蕴含着武学中极高深的奥秘,方能激起归元内功的共鸣,只不过自己修行尚浅,还不能参透其中真谛,这才致真气流中断。倘若能参悟这一点,则内息可源源不断自丹田而生,自行打通奇经八脉,跻身高手之列指日可待。
念及此处,楚君城的内心居然有点小激动,放在以前这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而一部《万法归元经》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改变。
墨冰哪里知道楚君城体内发生的变化,只道是他在咀嚼消化自己讲的作画学问,顾自提起笔,补上了时间和名字,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枚方印盖了上去,这画才算大功告成。
出于对梦醉的承诺,楚君城不能直接向墨冰说明自己体内发生的奇异现象,只得旁敲侧击地问道:“刚才听前辈所述,我隐隐觉得丹青之道和武学之道竟有相通之处,就比如这留白的技巧,用到武学上也可能大有作为,前辈以为如何?”
墨冰的眼睛放出灼热的光芒,欣喜地回答道:“少侠真的越来越让我感到惊喜!我也曾有过同样的思考,经过摸索,得出的答案是肯定的。须知天地万物皆循天道,武功和琴棋书画概莫能外。发现物与物之间内在的规律,就是得道。道有小有大,小道纷繁复杂、信手拈来,大道至简归一、千年莫尽。至于能到何种程度,那就得看个人的悟性了。少侠能够从我寥寥数语中触类旁通,可见资质上佳,多思多悟,日后必得大道。”
得到高人悉心指导,楚君城心底豁然开朗,揖手谢道:“多谢指点,在下定会牢记前辈今日之教诲。”
“楚少侠言重了,我们只是围绕着这幅画闲谈,没什么指点不指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