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沉入角楼，再也不见了。夜风里，激起的是一片嘶喊声。
高楼上，暗红色衣着的男子负手站立。看着梁宫内如今混乱不堪的景象，他眸里并无波澜。一切，都是他赌赢了。
雨下得厉声起来，砸落在屋檐、石阶，铿铿锵锵。
亦有脚步传来，来人不再穿鲜红衣物而是一身玄色，鬓间也不再戴花，发冠工整，眉目间少了玩笑之意，全然被肃穆之色替代。
他身后紧跟一着淡蓝衣裙的姑娘，她在一袭风雨间显得纤细。袅袅弱柳女儿腰，清净纯雅，温柔沉默。她替他撑伞，随他一同步入高台之上。
许司晗道：“宁王是来谢孤的吗？”
“谢你什么？”许戈语声平淡，不再有往日戏谑之色。
“谢孤可以带你回东虞。”
听了这话，史姒抬眼，去看许戈，他倒是镇定极了，像是早就猜到了。许司晗不会留他在大梁，省的成了祸患。
“大可不必。”许戈冷声，“草木辛苦，风物寂寥。舟车劳顿，有何意思。”
许司晗轻笑：“孤让宁王回，大梁便留你不得了。”
史姒心头一紧，对许司晗说不出的厌倦。而许戈似是没听见一般，眼神眺望至梁宫城墙与黑云交接之处：“太子如此善谋，本王佩服。”
“下棋嘛，总得一步一落子。急功近利，优柔寡断，皆是不可取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谋者到头来也皆是无聊。”许戈道。
许司晗却不回答，而是低笑着摇头，眼里尽是不信。
此时小雨止住，而远处一宫殿突然而却燃起了大火。火光在这漫漫长夜中显得尤为刺眼、折磨、可怖，似是明日之阳不会再升起。
那是梁后寝宫栖梧殿的方向。
“哎呦，看来这场闹剧很快就会收场了。”许司晗轻笑道，“宁王，不一起去看看吗？”
许戈皱眉，回身面对史姒，对背后的许司晗道：“本王不会同太子争些什么，太子大可放心。”
许司晗恍若未闻，勾起唇角：“孤觉着，宁王还是回东虞看看，较好，不是吗？父皇，念你很久了。”
史姒看到许戈表情一僵。
她知道，他是真的想回家了……
“随太子乐意便是。”
许戈微微叹气道，正欲离开，却又听许戈慢悠悠道：“宁王，孤向来不做没有胜算之事、不入无利之局。宁王，你懂孤的意思吧？”
他的意思，是李唤必定能赢，李衍必定会输。
李衍绝非好对付之人，许司晗即便是百般算计也不会这么肯定。除非，李衍愿意认输。除非，李衍和许司晗约定好了，他一定会输！
许戈转头看向那着了火的栖梧殿主殿，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
李衍，他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帝，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杀了梁后！
那么，今夜便还有回圜的余地，今夜便无需死伤那么多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