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果然年轻,感觉和贺汉渚差不多的年纪,身材是南方女子特有的那种玲珑和娇小。苏雪至个头也称不上高挑,但若站她边上,就显修长了。她穿蓝色短袄黑色长裙,文明新装的打扮,有着女大学生特有的纯美气质,但身后一头微微卷曲的乌黑披肩长发,又平添了几分清媚的韵味。
她正和梅香说话,忽然看见贺兰雪走了进来,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笑容,撇下丫头快步迎了上来。
“兰雪!你回家了?我刚才到的,老夏说你跟王公子一起出去了?这么晚了,我正有些记挂。”
贺兰雪点了点头:“明眉姐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么晚,我还以为你有急事。”
她的语气没柳小姐那么亲密,但也绝不至于冷淡或是不礼貌,更类似于熟悉的那种随意。
“我听说吴妈有事回了乡下,怕四爷和你没人照料,所以请了假过来。你哥哥呢?他还没回吗……”
柳小姐说着,双眼看向门厅的方向,视线就落到了还站在门里的苏雪至的身上。
“这位是……”
“我们家亲戚,姓苏,军医学校的,晚上住我家。”贺兰雪简单介绍了下。
“苏公子你好!”
柳小姐立刻走了过来,微笑着主动朝苏雪至伸出手,行这两年社会大力宣传推广的新式握手礼。
“我姓柳,叫明眉,在北京国立大学修行政学,认识你很高兴。”
苏雪至急忙放下箱子,和她握了握手:“苏雪至。”
她点头,松开手,随即扭脸喊那丫头,“梅香!还不去替客人收拾出楼下客房!”
又对贺兰雪道,“你们饿了吧?我刚煮了夜宵,快好了,等下就能吃了。”
梅香哎了一声,慌慌张张要去收拾,被贺兰雪叫住了。
“楼下房间太小,背阴!楼上有间大的朝南,他可以住那里。”
她招呼苏雪至随自己上楼。
“没事,我看住下面更好,方便些……”苏雪至忙道。
遇到这样意外的场景,她有一种自己一个外人强行插|入的强烈的尴尬之感。
但都这样了,也不能掉头说走。
贺兰雪说:“不要住下面,上面房间更好,反正空着!你快上来!”又对柳小姐说,“我哥哥回了,人在后头,你忙他去吧,不用管我们了。”说着就领苏雪至上去。
苏雪至只好提着箱子进去,经过柳小姐的身边,朝她点了点头。
跟着贺兰雪上了二楼,被引往靠左侧走廊的空房时,她听到贺兰雪低声对自己说:“你真的不要有半点拘束。她固然算不上是外人,我小的时候,她就在我哥哥那边做事了,但也就那样,我哥哥还没娶她。”
梅香在贺兰雪回来后,就显得放松了许多,抢着铺床擦桌椅预备盥洗室里的香皂和毛巾,动作麻利,很快就把客房收拾了出来。
贺兰雪又亲自跑去贺汉渚的房间,从他的衣柜里拿来一套睡衣放床上,说没看到新的,但好在是干净的,让苏雪至洗了澡换。
“我看大是有点大,但睡觉穿的,你凑合用下。”
苏雪至是宁可穿回自己的脏衣,也绝不会碰别的男人的贴身物。
当然,这一点是不会让热心的贺兰雪知道的。就道了声谢。
这边一切预备好,贺兰雪记他兄长的腿,出去蹲守,很快过来,说自己已经催哥哥洗完澡了,现在请她去看下伤,回来就能休息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要你熬着。”她连连道歉。
苏雪至说没事,跟去贺汉渚的房间。
房间就在同层同侧的斜对面,很近。
门开着,贺汉渚果然一副刚从浴室出来的样子,头发是湿的,不像白天那样有型了,额发垂落,显得凌乱,身上随意裹了件黑色绸面的西式斜襟系带睡袍,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上,对面一张凳子,见贺兰雪带着她进来,一脚抬起伤过的腿,直接架在了凳上,撩开睡衣前面门襟露出大腿,说:“看吧!看完了,你俩赶紧给我去睡觉!”
听这语气,有点不耐烦,像被妹妹逼得没办法了。
苏雪至上前,弯腰看了下大腿伤处,创口生出来的结痂新肉有菲薄浮肿的迹象,边缘发红,一看就是疏于护理造成的,问:“你有严格照医嘱用药吗?”
“他肯定没有!”一旁妹妹嚷道。
“我有啊!洗完澡都有擦药!”
做哥哥的争辩,指了指床头柜上一瓶看着像是医生自配的药水。
苏雪至望了一眼。
标签上用英文标注百分之三过氧化水素,也就是双氧水。
边上应该是瓶百分之零点一的雷佛奴尔液,还有消毒酒精,以及一支疑似代马妥耳的药膏,该药日后基本只被用于治疗内外痔疮炎症出血。
而且,除了那瓶双氧水和酒精,雷佛奴尔和药膏也都已经没了。
“用完了,你没再去开吗?”
他顿了一下:“我是觉着差不多了,没大问题……”
苏雪至不知道他是真的漫不经心,对他肌体的自我愈合能力太过自信了,还是太忙,所以没时间,或者忘记。
像这种病人,应该就是医生恨不得掐住脖子亲手弄死省事的那种典型:辛辛苦苦帮他治好了,病情稍微好转,他自己就连药都不肯好好用。
虽然她不是医生。
她冷冷说:“是没大问题,应该不至于死人,但会拖很久。一旦二次感染,你就知道,到底是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