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司长的一句话,“一视同仁”,到了他这里,自然要靠自己的领悟和发挥。作为领导,有些话不可能讲得很透,这官场的潜规则,但凡混个几年,无人不晓。
所以他照办了。又怕万一上头觉得还不够,索性把独寝也取消掉。
但这个独寝,当初是收了苏家钱的,所以他心里也有点虚,就避而不见。现在被堵住,本来还担心他提这一茬,没想到他闭口不谈,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所谓“路经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处,减三分让人尝”,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现在也没必要再继续做恶人,反正就是让他多住几天,不是什么大问题,冷着脸:“限你三天!三天后就搬到集体寝室!”说完走了。
苏雪至等了三天,始终没见豹子那边有回讯,心里就明白了。
贺汉渚不接受自己的“反省”了。
说实话,她起先有点困惑,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这样对自己施压,不就是因为被自己冲撞了,让她知道后果,要她低头,让她认错吗?
难道是觉着就这样放过,太便宜她了,或者,干脆就是那天被自己彻底给得罪死了,他已改了主意,不再认这门亲,从此断绝关系,任她在这边自生自灭?
学生监那边又来人催,声色俱厉,说再不搬走,就以违纪记过。
要知道,累次两次记过,学校就能立刻开除学生。
她要是真被开除了,怎么回去见叶云锦和舅舅叶汝川?
军医学校又是类军事化的管理,没特殊情况,根本不会批准学生出去住宿。
实在拖不下去了,苏雪至没办法,一咬牙,在这天的傍晚,只能先搬去。
当初到的时候,是做长期独寝打算的,所以带去的东西有点多。现在要搬去集体寝室,每个学生的生活空间只有一张床,床下一点地方,以及一张书桌和一个柜子,根本放不下她所有的东西。
陆定国也算仗义了,猜到事由肯定是小苏得罪了贺汉渚,怕万一传到了司长和贺汉渚的耳中,虽然没胆子当着学生监那边人的面帮她搬东西,但答应,让她把暂时用不着的行李都寄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苏雪至收拾了几套日常换洗的内外衣裳、学校制服、必须携着的**物,放进一只带锁的箱子里,连同一些书和简单的日常用品,预备搬过去,剩下的,就只能先寄在陆定国这边了。
她被安排的寝室,里头已经住了七个同班同学,再加她一个,八张床位,分纵四横二,排在一个房间里。
空的一张铁床靠门,不用说,位置是最差的。
暮色笼罩,沿途遇见的学生,纷纷对她行注目礼。她一个人默默拖着有点沉的箱子,来到了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她现身在门口,寝室里几个原本正在说笑打闹的男生停了下来,相互丢了个眼色。埋头在看书的也抬起头。
七个人全转过脸,望着她。
陆定国已经把她接下来的室友的家庭背景等相关的事,都告诉过她了。
这七人里,对面那个黑胖青年叫李同胜,成绩下游,但家里开钱庄,据说常请客,出手阔绰,在班级里人缘很好。
李同胜旁边那个刚和他说笑的高瘦个子,名叫韩备。听陆定国说,好像是一个什么文教官员的公子,一心出国留学,但大概是搞文教的没什么油水,家里考虑经济压力,没去成,改念了这个学校。他成绩很好,在班级里位列前几名。苏雪至有感觉,他对自己不大友好。上次巡检专员宗先生来,在标本室里,退到她身后,将她推出去的人里,就有这个韩备。
再过去,一个叫张景易,一个叫崔广,还有一个卢文福,都是普通家庭考上来的。寝室里的这三个人,根据陆定国说法,平常以李同胜和韩备为中心,基本是跟着他们走的。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名叫蒋仲怀,来自不远的武术之乡沧州,家里开武馆,前清家族里光是武举人就出过不下五六位,身材魁梧,当仁不让是一群医学生里的体育健将,自然看不上弱鸡的苏雪至和同寝室的最后一个人,游思进。
游思进就是上次被罚和苏雪至一起跑步的那位,戴个眼镜,成绩中游,家里好像在老城韦陀庙街开了个小杂货铺。他能考上这个学校,据说是全家的光荣,对他寄予厚望。
苏雪至朝新室友笑着打了声招呼,除了游思进应了一声,急忙放下书,站起来,仿佛想走过来帮忙,其余一声不吭。
游思进看了眼旁人,迟疑了下,停下脚步,略带尴尬地朝着苏雪至点了点头,默默夹起书,走了出去。
被孤立,在预料中。
苏雪至自己打水,擦桌,铺床。天黑后,同寝的人也没睬她,陆续结伴去自修,或到学生娱乐中心去活动,以渡过夜晚的时光。
苏雪至收拾好床铺,坐在床边,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这间屋子,听着耳边传来的别寝室男生发出的走动和嬉笑打闹的声,心情无比的矛盾。
现在摆明了,贺汉渚是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他是想狠狠地折辱她,还是想狠狠地教训她,让她知道人间真实?
其实于她而言,挨打受罚可以克服,但在男寝混居,真的是个大问题。
倒不是什么男女有别的原因,这个她不在乎。她是担心万一不慎,哪里露出马脚,那就完了。何况,混寝对于她来说,怎样解决生理问题,也真的非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