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他们一家三口从崖于亭搬来长安讨生活,全副行礼也没那么多。
王老实看着车上那些鼓囊囊的麻布袋子和仅剩的那只钱袋子,暗自腹诽道,这败家娘们!
今他们可是带了十个钱袋子,近万大钱,若非现任的中尉张汤凶名赫赫,长安坊市盗贼已近绝迹,王老实压根不敢拉着这么些大钱招摇过市。
寻个闲暇去兑些金豆子吧,自家婆娘不时这般大笔开销,用恁多大钱着实太过惹眼了。
王老实如是想,倒不是心疼赀财,而是真担心自家婆娘招了贼人惦记,备不住会遇上为了钱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害了她的命。
王婶终是取走了剩下的那袋大钱,再抱着数个布袋子从成衣铺出来后,将布袋塞到独轮车上,便是急切道:“赶紧回家!”
“先擦擦汗,歇口气吧。”
王老实见得自家婆娘满头大汗,从怀里抽出条帛巾递了过去,无奈道:“大钱花了,衣裳也买了,还急个甚?”
“赶紧的,回去把咱家的衣裳先卸下,趁着天色尚早,再把替爹娘兄嫂他们买的送去!”
王婶接过帛巾,胡乱在额头摸了摸,目光熠熠的催促道:“过得这沐,咱们又得忙活,年节前可没甚么闲暇。”
“诶,你真是把自家老汉当牲口使啊!”
王老实嘴里虽是抱怨,却还是推起独轮车出了坊市,往东八巷走。
“要不开后咱买头毛驴,置办架驴车?”
王婶跟在后头,笑着打趣道,她也晓得王老实辛苦,从东市到东八巷,待会还要去西四巷,虽说皆在长安城内,可也得绕出数里地去。
王老实没答话,只是摇头苦笑,心道你们娘俩皆是叫驴脾气,已足够俺生受的,再添头真毛驴,哪里还伺候得来?
是,未等暮鼓擂响,诸坊闭市,长安东市三坊内的成衣铺皆已存货告罄,暂且闭门歇业。
江都王刘非回府时,夜幕已降,见得正院书室内灯火通明,不免有些好奇,便迈步入内。
进得书室,便瞧见王妃杨绮罗扒拉着太子下赠送的金算盘,扒拉得甚是欢快。
刘非晓得算盘是太子弄出的物件,用于算账计数,据说若能应用自如,便比算筹方便不少,可刘非是懒得去学的,手下的账房数不胜数,哪用得着他亲自算账。
杨绮罗倒是对这算盘极有兴致,尤是创办联合制衣后,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去学那珠算之法,每对着账簿扒拉个没完。
刘非行至近前,出言打趣道:“今成衣铺开业,是赚了还是赔了?”
杨绮罗抬头瞧他,满脸得色道:“夫君说得甚么话?自是赚了,大大的赚了。”
刘非故作讶异,问道:“哦,赚了多少?”
杨绮罗拨了拨算盘:“光长安东市三坊的数个铺面,就卖了十万件各式衣物,虽是价钱不同,但约莫挣了千万钱。”
刘非谑笑道:“是挣了千万钱,还是卖了千万钱?”
杨绮罗微是愣怔,随即恍然道:“哦,刨除从田氏商团购入布匹的两成花销,就只能挣八成,那就是八百万钱。”
刘非扬眉道:“你可别忘了,染料和蓝矾干粉可都是向我皇室实业的石油作坊和硫酸作坊预先赊的,账还没结,还有帝国物流替你等运货的费用……”
“……”
杨绮罗小脸紧皱,哀叹道:“那我如此费心劳神,竟只能挣到些许小钱?”
“晓得经营产业是何等不易了吧?”
刘非摇着头,无奈道:“用太子的话来说,你就是太嫩,翅膀没长硬就想着飞。”
杨绮罗无可辩驳,只得垂首不语。
刘非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颇是不忍,便是指点道:“你这成衣本就是要卖给庶民的,求的是薄利多销,光京畿三辅能有多少百姓,能卖多少件?”
杨绮罗猛是抬头:“依着夫君的意思,是要在各郡县多盘些铺面,开成衣铺?”
刘彻摇头道:“你想想,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的诸多产业,没开多少铺面,为何却能挣大钱?再想想,为何你费心费力出人手,开铺面,我和田胜却能轻易从中牟取暴利。”
杨绮罗沉思良久,猛是杏目圆瞪,眸色愈发明亮,仿似推开一扇大门,隐约瞧见门后不同的风景。
刘非微是颌首,仿佛看到昔年刚接手皇室实业时,被太子刘彻点醒的自己。
他缓缓出言,为自家婆娘讲解何谓上游商家,又当如何招募下游商户。
杨绮罗仔细聆听,不住轻点臻首,明眸中溢着满满的崇拜之色,直瞧得刘非兽血沸腾……省略八千字,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