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间,关中各地因棉麦复种劳累整年的农人终是可以稍歇些时(日ri),待来年开(春)雪化再下地劳作,匠人们却依旧在作坊里忙碌不休,加班加点的赶工。
朝臣们也早预先布置好诸般政务,以便在年节前夕多歇几(日ri),否则待得正朔又得彻底忙碌起来,无暇再多陪伴家人。
唯有大行令窦浚及其属官有些忙乱,只因皇帝陛下已是诏令东瓯王和闽越王,让他们明岁正朔亲自入京朝贡。
现下大汉尚有四个藩属国,朝鲜,南越,东瓯和闽越。
朝鲜和南越已与汉廷彻底反目,藩属关系已是名存实亡,仅因尚未正式递呈国书,两国派驻长安的使臣亦未被驱逐,故在名义上还是臣属大汉的。
东瓯和闽越却大是不同,自欧复鸣和邹馀善各自弑兄篡位,分别作了东瓯王和闽越王,已遣使重递国书,承诺向汉廷永世臣服,并将两国太子尽皆送来长安作为质子,已示诚意。
大汉皇帝刘彻对他们识时务的做法甚是满意,便在豫章郡和丹阳郡向两国开放诸多边市,除却铁器,旁的货物皆准(允)汉商向两国出售。
欧复鸣和邹馀善见得大汉皇帝既开边市,又未在两郡陈列重兵,晓得大汉是真的无心大动兵戈,灭了东瓯和闽越,皆不(禁j)松了口气。
近年大汉愈发强盛,兵锋所指,无可匹敌,若真要对两国出兵,他们除了归降献国也没旁的办法。
东瓯和闽越不似匈奴等北地游牧民族,打不过就能拖家带口远遁万里,两国紧邻吴越之地,自古与华夏往来密切,(春)秋战国及秦末乱世,不少中原百姓为逃避战祸,纷纷迁徙到两国地界,与当地部族混居。
数百年下来,本地部族早已纷纷走出山林,不再靠狩猎采集为生,更再非茹毛饮血的山中野人,已然学会刀耕火种,织布裁衣,除了些许古老民俗,旁的几与汉人无异。
尤是两国君臣,体内可都混着几分汉人的骨血,以汉话为官言,读汉书,书汉隶,着汉服,或许就是后世所谓的文化向心力,甚或是文化入侵了。
匈奴过去也曾数度出现大规模汉化的迹象,只因历代单于受了中行説等汉(奸j)的怂恿,竭力用强硬手段遏制匈奴臣民的汉化趋势,使得匈奴数十年仍只以游牧和劫掠为生,其社会文明的发展其实是处于相对停滞状态的。
接受大汉的文化影响实是柄双刃剑,譬如东瓯和闽越,俨然已成为农耕之国,又是背靠大海,没战略纵深,若是大汉出兵征讨,他们除了冒险出海,逃往东鳀,意即后世的台蛙岛,就再没旁的退路了。
朝鲜国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欧复鸣和邹馀善不傻,既然大汉皇帝诏令他们入京朝贡,还是老老实实奉诏入朝的好。
毕竟大汉虽是铁血尚武,心心念念要开疆拓土,但汉人极讲诚信,(爱ai)惜名声,从未干出过扣留朝贡藩王之事,大汉皇帝更是丢不起这人的。
欧复鸣和邹馀善好歹是属国的藩王,又是前来入京朝贡,掌外夷邦交事的大行府自不宜怠慢。
闻得两位藩王已启程前来,大行府的属官们忙是整葺蛮夷邸,更要腾出不少院落,以便安置随两位藩王入京的大批使臣,侍卫乃至侍女。
近年大汉工商繁荣,又屡开边市,鼓励与外夷通商,京畿涌入大量胡商及外邦使者,尤以西域人居多。
大汉虽正出兵征讨西域诸国,但西域胡商可不管这么些,西域自古小国林立,从未如华夏般大一统过,小国寡民的地界压根谈不上甚么民族认同感。
尤是四海为家的西域行商,往来一趟就是大半年,谁晓得回到西域时会不会就换了君王,他们早已习惯了,换谁做王不是做?
他们甚至还隐隐希望大汉能吞并西域,至少做大汉子民能少缴些商税,运送货物进出边塞也无需关税,往来一趟至少能多挣个五成利。
西域诸国的使者们亦多是心向大汉,他们驻在长安多年,不似本国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井底蛙。
早在大汉皇帝诏令西域诸国称臣时,他们就纷纷遣人快马送密函回国,恳请自家国君不要忤逆大汉天子,汉军比匈奴还狠,绝非西域诸国能抵抗得了的。
岂料自家的国君着实蠢,非但不听劝,还来函斥责他们这些使臣怀有异心,更((逼bi)bi)着他们向汉廷呈递国书,斥责大汉皇帝残暴不仁,妄动兵戈,涂炭生灵。
西域使臣们又不傻,呈递这般国书,不要命了?
大行令窦浚已向他们言明,大汉无意灭掉西域诸国,只想换上些听话的王。
若他们想(日ri)后荣华富贵,就给所属部族的首领去信,帮着大汉反了那些愚蠢的国君。lùn_gōng行赏时,哪个部族功劳大,其首领就可为王。
西域使臣们自是心中大喜,纷纷书写密函,遣人送回族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若得以依仗大汉铁骑强军,凭甚么还要尊奉那群蠢货为王?
正因着有这些里通大汉的西域部族作为内应,安西将军秦立和稗禾候瓦素各征讨西域诸国时更是势如破竹,屡见临阵倒戈,开城降汉者,否则以骑兵攻城亦是麻烦得紧。
如今大汉出兵西域已近半年,每每攻城掠地,便会扶持新王,西域诸国本就是小国寡民,再被汉军刻意裂解,让归附的部族瓜分城池,攻占的十余国短短时间冒出百余藩王。
总之只要占据着城池,又臣服大汉的西域部族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