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初伏,汉廷进入休朝期,朝臣们陆续离京,各自觅地避暑去也。
各地王侯迁居进京后,南山避暑山庄每到盛夏时节便是客满为患,使得不少朝臣都无法前去,盖因大多无官职在身的王侯会早早启程离京,将山庄内的屋舍占得满满当当,故除却位高权重的公卿将相会得山庄为其预留部分屋舍,官位稍低的朝臣就没此等优待了。
好在少府卿陈煌得皇帝陛下的谕示,逐年解禁上林苑毗邻长安的大片山林地泽,大幅缩减皇家林苑的圈禁之地,既惠及臣民,亦可减少每岁用以维护皇苑的庞大开销。
大片皇家林苑旧地虽已解禁,然绝非任人侵占的,更遑论胡乱砍伐林木或大兴土木修筑房舍。
少府仍保有这些山林地泽的所有权,只是划分成不同地块,以所谓承包的方式,让符合相关资质的营造商家,让他们对各处地块的开发权进行投标。
商业竞标模式在大汉已行之有年,汉商们早是熟识个中条陈,尤是少府和四大商团提出的标案,往往不但会考量价格,还会考量参与竞标的商贾资质及相关规划。
譬如竞标此类山林地泽的开发权,少府已明定不得用以修筑私宅或兴建作坊,而是要办成如南山避暑山庄般的所谓旅游产业,简而言之就是供大汉臣民日常游玩休闲之所。
林木不是不能砍,但掌苑囿山泽的大农府虞部会遣来林业司属官,专事监管各地块的开放过程,所有砍伐的树木都会依树龄和树种的不同,要求所谓的开发商在规定的地域补种十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树苗。
补种地大多会选在大河两岸植被稀疏之地,种下去不难,要保证种活,且不断遣人养护其长成,那耗费可着实不小。
饶是如此,前来竞标的商家仍是为数甚众,大汉虽秉持重农抑商的国策,实则不少世家大族都有大量族业,自是权贵们往往会派心腹亲信去打理,而不会亲自出面“操持贱业”罢了。
尤是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表明无意再与旁的商贾争夺这些皇苑标案,而选择为他们提供开发营造所需的材料和工匠,只赚“材料费”和“辛苦钱”。
不少背景硬实的商家自是大喜过望,实力和背景都雄厚无匹的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既是不出手竟标,他们夺标的机会无疑会大大增加。
要晓得,长安及其周边的常住军民已近愈三百万,非但长安城内权贵云集,西和塬南两邑的寻常庶民也多是家境殷实的,且不说能否达到仓廪足而知礼仪的高深境界,至少在吃饱穿暖后,老百姓在休沐时也会生出外出游玩的闲情逸致了。
有四大商团此等绝佳的标杆范例,精明的大汉巨贾们早已通过不断偷师,彻底颠覆了旧有的经商模式和固化的商业概念,甚么高端低端,甚么品牌效应,恁多新词都已领会颇深。
旅游开发么,只要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肯帮着协助营造,乃是帮着完善那所谓的开放规划案,有甚么难的?
无非区分受众,为权贵和庶民提供各自不同的游玩乃至入住需求,确实是不难的。
正因如此,长安周边乃至京畿郡县近年多了些游玩的好去处,群臣在三伏休朝期也多了旁的避暑去处,不必非得扎堆到南山避暑山庄去,尤是不少喜好清静的老臣,反是更喜欢到清幽山谷或林间溪畔小住半月,稍享“隐世”之乐。
然三伏假期唯是朝臣和部分府司仆射才可享有,大多数官吏是没有的,毕竟他们平日不用上朝,三伏休朝自然跟他们没甚么关系,公府的诸多政务也仍要靠他们打理。
这没甚么不公平,皇帝和朝臣们平日为了上早朝,起得比打鸣的鸡还早,且为国政端是殚精竭虑,绝对比后世朝九晚五的公务员苦逼得多,每岁有近月光景的暑休假期是应当的,否则长年累月下来,谁能撑得住?
食君之俸,忠君之事。
大汉官吏拿着恁高秩俸,自然要尽忠职守,若是对朝臣能离京避暑心怀不平,要不就努力往上爬,要不就辞官归去,谁也没硬逼着你“为人民服务”不是?
右内史陶衍掌塬南邑政务,每岁秩俸为比二千石,位次诸卿,与大农府六部少卿同秩,虽也算得高官,却因不列朝官,故也是没三伏避暑假期的。
即便六月的塬南邑闷热得跟蒸笼似的,陶衍却是宁可被活活蒸熟,也觉不会主动辞官的,更忧心被公府乃至皇帝罢了他的官。
原因无他,太子殿下奉旨前来,专为解决塬南邑道路壅塞的困境,真真将陶衍吓得浑身哆嗦。
陛下如此重视此事,连太子殿下都遣了来,可不就更显出他这治政仆射的无能么?
好在那道圣旨的内容仅是让他协从太子行事,而非直接将他贬谪罢官,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陶衍倒是想将功补过,竭尽全力协助太子殿下,奈何殿下除却最初那日知会他几句后,便是没再召见过他,而是自顾自的领着一群半大少年,在塬南邑的近郊四处晃悠。
小半个月过去,道路壅塞非但不见有半分缓解迹象,反是愈发严重。
要晓得陪着太子殿下闹腾的那些少年皆是王侯子嗣,出行时可带着大批禁卫随扈,饶是他们多在郊外晃悠,然往返间不免要占道清道。
道路上的商旅行人若闻得太子亲至,又多会沿途拜迎的,足以导致整条道路彻底瘫痪了。
陶衍真真愁得茶饭不思,若再如此折腾下去,待过得末伏,离京避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