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将至,暑气将离而未离,长安城仍是闷热得紧。
赵婉毫无仪态的趴在水榭的青石地面上,攥着沾了墨的小巧毛笔,对着用以临摹的字帖发愣,足足半晌过去,毛笔上的墨汁都快干了,硬是没下笔。
“啊……”
郁闷无比的小贵女懊恼得摔了笔,她自幼不是没学过写字,恰恰相反,阿父阿母虽无太多闲暇陪伴于他,也没过多管束她,然读书识字还是时常教导的,故她虽只虚年九岁,也会写不少字了,虽多是歪歪斜斜,好歹旁人是能认得出的。
奈何夫子布置的暑期课业中,要临摹的乃是从隶书简化成楷书,或称之正楷,意即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
正楷比原本的汉隶趋于简化,且字体更为规正齐整,是汉廷近年来广泛推广的书体,公府虽未硬性官吏们将奏章或公文皆以正楷书写,却也是大为鼓励的。
以太学为首的长安数大学府,本就肩负着为汉廷培养栋梁之才的重任,故率先试着推广正楷书体,为各地官学做出典范,女学亦不例外。
正楷虽是较为简化,然书写笔画时的规整度却比圆顺的汉隶要求更高,对于官吏们或许不难,然对于笔法远未成熟的赵婉而言,那真真要了亲命。
过往她学着书写汉隶时,与其说是写,倒不如说是画,约莫画得似模似样,也就能向阿父阿母交差了,指不定还能借机讨赏。
奈何夫子发下的正楷字帖,笔画之平直,形体之方正,临摹时但凡执笔迟滞,笔迹便会出框,必得重头再写。
明日便是处暑,后日女学便要开馆授业,奈何字帖百张,她竟连半张都没临摹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哇呀呀!!!”
小贵女抱着脑袋乱嚷半晌,突是爬起身来,破罐子破摔的嘟哝道:“终归是难以写完了,既是难逃责罚,倒不如再痛快的玩上两日,免得到时遭了禁足,想玩都没得玩了!”
这话若教赵立和苏媛听到,只怕会气得昏厥过去,按说夫妻俩都是执着坚韧的脾性,遇事从未半途而废,却不知怎的生了这么个惫懒货。
赵婉随手抚了抚有些发皱的衣裳,对着侍立在水榭外的丫鬟唤道:“赵,我要出府透透气!”
那丫鬟忙是趋步而入,面色讪讪道:“小姐,夫人昨日可特意嘱咐过,不让小姐随意出府了。”
“阿母昨日说不让我随意出府,今日又没说!”
赵婉没好气的斜觑她一眼,颓自往外走,不容置疑道:“快快跟上,若是不然,本小姐便将你扔下,日后亦再不带你出去耍了。”
“……”
丫鬟无奈得紧,也只得快步跟上。
她本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家中有五位阿姊,四年前,爹娘因着家中贫苦,再无力抚养那么多女儿,却又想着再生个儿子,本想将年岁最幼的她送人。
恰逢长秋医学的医者们到各地乡里巡诊,苏媛身为医学祭酒,亦四处检视医者们的巡诊状况,见得这事,想到自家尚在牙牙学语的女儿,不禁对这未满十岁的小女娃心生怜悯,故而将她带回了赵府。
苏媛领回她前,是给了她父母不少赀财的,却不是买她为奴为婢,而是对此等狠心的父母很是不喜,索性用银钱彻底了断,让彼此今后再无干系。
回到府中,苏媛将此事说于赵立听,同样出身军中遗孤的赵立自是认同,随即让那小女娃改了赵姓,名,冀望她能如草般,处卑而韧,顽强的茁壮成长。
夫妻俩没要她签甚么身契,只让她帮着看顾自家女儿赵婉,实则昔年刚入府的赵,比现今的赵婉也大不了多少,或许是穷苦人家出身,让她更为懂事,手脚也麻利,且为人机灵,故倒也没出甚么岔子。
当然,真正照看赵婉的,还是诸多婆子和侍女,只不过她们都晓得主家对赵另眼相看,或许是要为小贵女提早准备的大丫鬟,故而也任劳任怨的帮了她不少。
要晓得,大丫鬟是世家大族中颇为特殊的存在,世家子女大多都有大丫鬟自幼陪伴。
世家子的大丫鬟往往会成为他们初尝jìn_guǒ的对象,譬如京尉李当户的夫人,昔年就是他的大丫鬟,后因诞下男婴,才得以母凭子贵,得扶正室。
当然,大多世家子的大丫鬟是没此等际遇的,顶多在世家子迎娶正妻后,被纳为妾室罢了。
世家女的大丫鬟却往往随女主人一同陪嫁到男方家,若是女主人应允,或许也会成为男方的侍妾,也就是后世朝代所谓的通房。
在世家宗妇不够机灵或强势时,往往会让陪嫁来的大丫鬟成为自家夫君的通房,让其能有资格帮着收拾那些不老实的妾室。
这些内宅争斗且不多提,总之大丫鬟对世家子女皆是很特殊的存在。
赵立和苏媛出身卑微,压根不熟识这些门道,故从未想过让赵做自家女儿的大丫鬟,仅是出于怜悯,又顺带能为自家女儿寻个儿时玩伴罢了。
赵是个懂得感恩的,在赵府非但能吃饱穿暖,更是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岂敢再奢望更多?
为主家照看好小姐,这是她唯一能报恩的方式,故向来皆尽心尽责的。
幼童虽未必识得事理,却因心灵剔透无暇,反倒对旁人的好恶情绪尤为敏感。
赵婉自幼便是愿意亲近赵的,说是将她视为阿姊有些过,然对她确是比对寻常侍婢要好的多,鲜少随意使唤她。
正因如此,府中下人也唯有赵敢在赵婉太过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