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们也晓得,大汉之所以至今没彻底出兵剿灭他们,不是汉军力有未逮,而是汉廷不欲兴师动众,甚至有留着他们锤炼新兵的意味。
尤是近年来,汉军一改往昔的血洗策略,每每袭击诸羌部族,都只掳掠精壮男子,对老幼妇孺留而不杀,使得羌人皆觉着自身就如同被汉廷圈养在祁连山南的羊群,种在河川之畔的牧草,不断的被汉军来回收割。
深入骨髓的恐怖,不知何时降临的灾祸,几乎彻底压垮了羌人,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族人不顾一切的南迁,宁可去与氐族厮杀争夺驻牧地,也不愿留在此处承受汉军猫戏鼠般的无尽折磨。
每岁要斩获一万首级,送往西宁城,确是有些难,祁连山北和河湟谷地皆为汉境,诸羌部族可不敢踏入半步,若想斩获头颅,也就只能对南面的外族动手,那片广袤高原,似乎汉人习惯将之称为藏区。
诸羌首领看着桌案上的那副藏区地形图,皆是心悸不已。
这副图乃是大汉使者给他们送来的,虽是名为藏区地形图,却不仅止描绘着藏区的山川,而是包括祁连山南麓诸羌的现今的驻牧之地,河湟谷地之类的大汉疆域则皆为空白。
他们之所以惊悸,乃是图中非但将各处山川描绘得极为细致,更是连诸多外族的大致驻牧地乃至部族概况都有记叙,诸羌部族亦不例外。
诸羌首领虽晓得汉军细作不断四处探察,却万万没料到能将他们所属部族打探得如此深入,甚至能从营帐,牧民,牲畜的数量推估出大致的兵力。
大汉使者既然敢将此图交给他们,汉军手中必定有更为详尽细致的地形图和情报,念及至此,诸羌首领皆是浑身发颤,如同身处冰天雪地却未着寸缕,只觉无尽的阴寒渗入骨髓。
汉人此举用意明显,让他们羌人执此图血洗藏区,也无须将诸多外族彻底灭绝,每岁最少屠戮万人,多多益善!
便连活着的精壮奴隶,汉廷也不收了,就是要羌人与氐族等藏区外族彻底为敌,双手沾满他们的血液,永生永世不死不休。
这,是羌族向汉廷的投名状,亦是羌人唯一能活下去的出路。
此图已然送到羌人手中,若羌人不识趣,汉军自会前来取回,顺带斩下数以十万计的羌人首级,没有人会怀疑汉军的战力,或许囤驻西宁城的两万胡骑不够,若再加上囤驻祁连山北的羌骑校营呢?
莫以为羌骑校营的将士会顾念甚么同族情谊,莫心怀侥幸以为他们会手下留情,相较与其他汉骑,归化汉室的羌骑将士对诸羌下手更狠更绝。
除却要以此向汉廷证明自身忠心,更因羌骑将士多出身过去的卑禾羌,就是那个被诸羌各部联手瓜分,惨遭举族覆灭的卑禾羌。
西宁城西面的浩渺大湖,被汉人称为西海,然在昔年卑禾羌最为强盛时,此湖侧畔皆为他们的驻牧地,故名之卑禾海。
卑禾羌已然归化汉室,首领瓦素各成了大汉卑禾候,且成了梁王刘武的亲家公,卑禾羌已不复存在,现今的羌骑将士及其亲眷都入了汉籍,心心念念就想将诸羌彻底灭绝,断其苗裔,就如同大多身具匈奴血脉的胡骑校营将士想灭掉匈奴般。
说句冷血没人性的话,唯有世间再无匈奴和羌族,羌骑和胡骑将士才能彻底摆脱“外夷归化”的名头,竭尽所能与汉民通婚,洗净体内“污浊”的蛮夷血脉。
匈奴和诸羌不似华夏,各部族之间谈不上太深厚的民族凝聚力,相较自身部族的生死存亡,甚么民族大义都是扯淡,或许后世的圣母和愤青会站在道德至高点去批驳鄙视,然放在此时的时空背景,羌骑和胡骑的心态是完全正常的,压根没有半点扭曲。
正如昔年卑禾部族精锐在汉境战败被俘后,诸羌毫无怜悯的将留下的卑禾族人瓜分,老弱皆杀,妇孺皆掳,分卑禾将士的妻儿财货,便连瓦素各的大妻格桑都被凌辱至死,在如此血海深仇前,谈甚么民族大义,着实太过奢侈了。
若是出手狠绝的羌骑和胡骑两大骑营还不足覆灭诸羌,囤驻大汉京畿的五大精锐骑营现下只遣了细柳骑营和建章骑营离京,尚有中垒,宣曲以及最为精锐的虎贲骑营。
待得汉军精锐尽出,十余万铁骑即便不舞刀弄剑,单靠战马铁蹄,都能将祁连山南的羌族驻牧地彻底踏平了,更遑论汉军手头有着如此详尽细致的地形图和情报。
乞降归顺,可苟且偷生;无谓顽抗,唯举族尽殁耳!
何去何从,实是不难抉择的,实也由不得诸羌首领抉择,若知汉军将至,他们的族人怕是会四散奔逃,没人愿意去为首领和贵族们的愚蠢凭白送死。
降了汉廷,虽要为人刀俎,然终归不是鱼肉自家族人,反而能换来不少粮草,让族人能借以果腹,细细想来,还是划算的。
巴颜喀拉山脉南面的外族多未开化,即便是从外头迁入的氐族,比起与华夏为邻数百年的羌族都多有不如,羌族要屠戮他们不是太难,只不过翻山越岭的找寻其驻牧地颇为耗时耗力罢了,如今得着大汉使者送来地形图,倒是省却了不少麻烦。
于是乎,诸羌乞降,汉廷受降,大汉西陲真正迎来了休兵止戈的和平,然巴颜喀拉山脉以南的广袤藏区,却将迎来横死遍野的血腥tú shā。
弱者,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