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青在那憋屈得说不出话来,旁的人却看得好一番开心,只听嬉笑声中又有人高声笑问道:“子凡兄这般见人就借,是想凑够多少银子下注啊?”
李超尘单手托腮,美目轻转,想了一想,认真道:“至少也要一万两银子吧。”
一万两??
一圈人瞬间被这万字给震住了,没人开口说话,静默中还是憋屈的程元青最先回过神来。他先看了眼李超尘,才转向叶知敏道:“子凡说要一万两啊,不知庄家赔得起吗?”
叶知敏促狭道:“程三公子笃定庄家一定会赔?”
程元青摊摊手,一脸的无辜:“不是我笃定,是子凡抱定了他一定会赢。”
叶知敏一时沉默,四下看了看。
这两拔人,以李超尘为代表的寒门士子,和以程元青为首的京城贵公子,本没有什么交集,今日之所以会齐聚于此,是由于他一时兴起引来的。不想却因为小小的赌场一下涌进他们这群气质和貌相皆极为出众的公子哥儿,瞬间引起了轰动,激起了一大圈人前来围观。
人一多想赶都赶不走,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在被人看戏般的围观中下注。
现在戏开演到这,睹李超尘的言语行为,竟是要生生引起京城再一轮风云。
想当今天子好男色早已引人议论纷纷,要是再久久无子,这朝堂还能太平?
朝堂不平,天下必定大乱。
可这天下,已经再乱不起了。
想先帝杀伐太过,也奢淫太过,这天下,在先帝时早已千苍百孔。之所以未倒,只是有上上两帝遗留下的资产,和一批忠臣良将在拼死撑着。
这硬撑到现今已至极限,如若新帝再如先帝那般,荒淫无度,无所作为,那这大周的天下也就真正的完了。
天下不平,生于寒门的李超尘众人虽有体会,却因出身和眼界等等原因,看不深远;而长于世家勋贵的程元青众人,虽不似纨绔子弟般只知玩乐,不思进取,有更多机会接触朝事,却也因长于富贵,不知民生疾苦,他们往往知事而不知变,只长于朝堂私利的争斗,对天下世事的洞查比之寒门出身的士子总有不及。
心系天下,感念苍生,这本是孔夫子对出世士子的基本要求,可走上仕途的士子却少有人能做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求财逐利,是人之本性。
可要是天地倾覆,民不聊生,这利还能从何求?
一切的根本都已丢失,这富贵保下了也不得安生。
国难之财,即使求得,也守不住。
明白此道理,这天下,别家可以不管,他叶家却不会不管。
叶家不是独居世外的礼乐诗书世家。
一般人都觉得,传承百代的簪缨诗书世家,定然清高孤傲,甚至迂腐固执。
叶家在未授封侯爵之前确也多是如此。
可正如叶知敏的父亲所言,诗书世家是固执守旧,可一旦突破迂腐,眼界大开,所知所想,必是常人所不能及,其手段也必然不拘一格。
与百悦楼合作,突破律法,常期做庄开赌,正是叶家不拘一格的经营之法。否则以世家大族爱惜羽毛的行事规格,岂会行此世俗堕落的营生,真真有辱斯文。
置地购田,耕读传家,这才是百年大族的清贵之举。
但自接受了建宁侯的封号,他叶家就再无清贵之名。
所以,他叶家会在这里开赌,且管理这方赌事的,不是府中庶出的三房和五房,而是由他们嫡出的长房和四房亲自料理。
又因为长房的建宁侯能力有限,且不好出面,他的两个嫡子也各有忙处。所以,虽然建宁侯府在百悦楼的赌事由长房主要负责,但真正忙起来时,却还是他们四房做得更多。
叶知敏是四房的嫡次子,因为年纪轻,刚考中进士,家中在百悦楼长年设立赌局,他也是不久前才从长辈处得知。
初得知此事时,他很是吃惊,良久才从父亲的开解中释怀此事。再之后才开始跟随兄长来此了解并管理赌事。
今儿带领贵族和寒门两拔士子来此,还是他第一次脱离家族和兄长的照应单独行事。
叶知敏的心下对此其实是没底的。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却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但今日的事到此,已经是解不了的了。
叶知敏想到这,点点头:“既然子凡抱定了一定会赢,那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程元青却笑了。
虽然和叶知敏一般大,也是个外人,他却比叶家的这位九公子更早的知道,百悦楼长驻东面的这个庄家是属建宁侯府所有。
同在一个圈子,世家贵族都知道建宁侯府这十多年来的行事,早脱了清贵之名,不但如此,还有向早些年就丢了侯爵之位的韩家人靠齐之象。
对此,那些标榜清贵簪缨的世家,是笑话是不屑一顾的,但他们程家却不。虽和建宁侯府接触不多,程元青的父亲却对建宁侯府的行事,肯定多于否定。
所以,程元青几兄弟早早就知道了百悦楼之事,也了解到建宁侯府在人后所行之事。
“不知这个静观要观多久?”程元青笑问道,“别人赌的都是妃子有孕,只对是谁有孕,并谁早谁晚有所区分罢了,时限都不会太长。可要真如子凡所说,谁都不会有孕,那这个时间就真难说了,即要下注作赌,这时间需提前说好吧。”
叶知敏想了想也是,看向案后的管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