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杨锐方才气喘吁吁的回到招待所。
生物工程促进会的选址确实偏僻,却有一桩好处,附近到处都是国营农场的田土,还有不知哪里引来的一条沟渠,里面的流水清澈,令人见之忘俗。
杨锐还是有点需要隔离尘嚣的俗气的。
在他看来,此时又有点像是高考前的三天假期。大多数学校都会在高考前三天,给学生们放假,让他们紧绷的大脑休息片刻,再重上战场。
然而,每年的这个时间,仍然有学生或学生家长,找到补习学校来要求加课。
杨锐能够想到很多反对的理由,也能想到许多赞成的理由,但不管是赞成的还是反对的,在他看来,都无法解决根本问题高考。
同样的,杨锐无论此时做什么,也都无法改变诺贝尔奖的结果了,他在外面溜了个大弯儿,最后跑了五公里,才往回走。
农场里的路有好有烂,跑起来比在运动场里累多了。
杨锐要的午餐也格外多,老李甚至多给了他一根鸡腿,还撇撇嘴,提醒他道:“电视里说你了,我看好多人都不服气,尤其是南边来的。”
“南边来的?”杨锐有点好奇。
“就说话叽叽叽的大舌头的,早上喝粥的那几个学校的人。”老李虽然是个小招待所里掌勺的大师傅,依旧有老北京人的骄傲,最起码,他可以看不起把早餐当晚餐吃的人。
杨锐恍然,笑道:“人家那是厦大的,中山大学也相当有名气。”
“他们是吓大的,我也不是被人揍大的,你别怕,他们要是敢对你扎刺,你就来找我,我们厨师班别的没有,刀子利的很。”老李拍拍胸脯,气势立即就起来了。
杨锐愣了一下,赶忙道谢。
老李大包大揽的说“没事”,道:“我最烦不懂怎么吃,还贼挑剔那种人,你知道他们今早要什么?要我给豆腐脑里放糖!神经病……”
杨锐赶紧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再端着搪瓷缸子找了个位置坐下,学者们就陆陆续续的来吃饭了。
“杨锐来了。”
“早上怎么没见你过来。”
“杨锐,你可是上电视了。”
一些学者亲切的给杨锐打着招呼,虽然有老方、葛兴邦等人不满杨锐的虎盆大口,但杨锐也是有支持者的。这些人,有的是蔡教授或伍洪波等山头上的大树,有的是北大乃至于所谓的国内派的利益人,有的是纯粹的蛋白偶联受体赞赏者,以及杨锐赞赏者。
因为一项技术或理论,而拉起一支队伍的,在别的行业比较罕见,在学术界却是常事,历史上几乎时时刻刻在发生。比较有名的例如以太论的时代,支持以太或者不支持以太的学者,虽然不说是水火不相容,也是两个派系打死打生。量子理论就更不用说了,爱因斯坦和玻尔坐而论道,爱因斯坦每天提出一个思想实验,令玻尔回答不出来,玻尔晚上就苦思冥想,满脑子都是头发乱蓬蓬的小爱,到第二天的时候,再侃侃而谈回答他的问题,两人你来我往,不知道进行了多少茬,其激烈程度远胜于比武招亲。
支持门捷列夫和不支持元素周期表的学者们,支持进化论和支持用进废退的战士们,支持光的波动性和粒子性的无胜者们,不一而足。
简单来说,当一项技术或理论,成为其他人的研究基础的时候,后来者就是前行者的拥趸了。
杨锐的拥趸也是渐渐增加的。
尤其是以r为基础的生物学发展极快,若是再过几年的话,说不定能轻易压下葛兴邦等人。
一会儿,蔡教授和伍洪波联袂来到了食堂。
招待所的饭厅,如今更像是街头会议室,许多问题都在此讨论,以至于两方都极其重视。
蔡教授、伍洪波等人不停的呼朋唤友,挖老方和葛兴邦的墙角,后两者也没有闲着,每日都搞大声呼吁,放胆讨论的招数。
别看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招待所,但就这几天讨论的话题,却不局限于接下来的一年时间的经费,更可能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物学新格局。
就像是政府部门和企业机构一样,第二年的经费提高了,第三年的经费至少会以此为基础变化,而两三年的经费增长,往往就意味着一所高端实验室的建立。
假如将目标扩展到以大学为单位的话,一年的经费提高就能大量的改善教学环境,两年的经费提高就能大大的改善教师们的待遇,到了第三年,就可以进入挖人节奏了。
再扩展到山头的话,此消彼长更是不可避免的,别说是获得三分之二的经费了,杨锐就是独拿三分之一乃至于五分之一的经费,都将大大的改变接下来几年的中国生物学的学界生态。
这也是令许多人纠结的地方,杨锐既然已经注定了成为搅局者,大家不可避免的要在接下来很多年里与他打交道,那就不能将他给太得罪了。
老方和葛兴邦的年纪都大了,所谓七十而从心所欲,至于逾矩不逾矩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杨主任,大早上就这么忙了啊。”老方的语气里带着调侃,他们最近玩咖啡店政治玩的多了,说话的调调都提高了。
杨锐抓起一只鸡腿,大撕了一口,像是只满嘴是牙的鹰似的,仰着脖子嚼着吞了,才打了声招呼:“方主任。”
他不用老方这样的称呼,也不用方教授的抬头,而是用同样的主任之称,既没有让人觉得不尊重,又显的攻击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