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领导的水平,开口三分钟就能听出来。有的领导水平不够,一句两句的没什么关系,说点长句,就只能说车轱辘话了,还有的领导水平一般,直插重点的时候插的着,带个引句再想过度到重点就不行了,经常说着说着就说偏了。后世的官员千锤百炼,基层也是千奇百怪,80年代的领导就更特别了。
洪部长却是个逻辑清晰,思路敏锐的,要比较一下的话,还真属于知识官员,和许多军转干部,纨绔官儿不太一样。他看着杨锐的表情,又说的实际了一些,道:“杨教授,您要是觉得做报告不方便,来给我们的培训干部讲两节课也行。他们好不容易到京城来受训,确实是希望学一点东西回去的,我们做领导的,也是希望能给他们提供好一点的条件,给他们开拓一番视野。以后他们回到地方上去,也可以骄傲的说,当年我还听过杨锐教授一节课,您说是不是?”
这个就是用实利来诱惑了。中国是关系社会,师生关系又是一层很漂亮的袈裟,眼下给几百名地方骨干做培训,日后不管去国内哪个省份,一个电话打过去,起码能有个招待的人。
若是办点别的什么事,认识人本身就极不容易了。
对于准备下海经商,或者社会化一点的人来说,这就是很诱人的好处了,往小里说,是人型携程并滴滴,往大里说,这就是走遍天下都不怕了。
若是要选择的话,杨锐倒是愿意给洪部长和他的骨干们上个课,然而,不管是作报告,还是上课,总得有一个中止的时候。
杨锐已经连着做了多场报告,再多的报告,除了上瘾,又能怎么样呢。
杨锐所求的,也不是变成一个时代的符号。
对一名科学家来说,二十岁,连黄金期都没进入呢,甚至连白银期都没进呢。
“洪部长,我不愿意再做报告,不是因为报告会的级别的问题,是我确实不愿意做了。其实,我今天的报告里,也就是说了这么一件事,总得弯下腰去做事,才能有收获嘛,整日里做报告,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杨锐多说了两句,又道:“洪部长,改日我摆酒向您道歉,但报告是真的不能再做了……”
“真的不给我们做报告了?”洪部长再问了一句。
“不是不给您做,是我不做报告了,给谁都不做了。”杨锐道。
“那多可惜。”
“已经做了太多天了,不瞒您说,最近有些企业在找我,我都在往后推呢,也实在推不下去了。”
洪部长马上想到,说:“化工制药企业改制的事?”
“是。”
“那你好好做。”洪部长拍拍杨锐的肩膀,算是放弃了。
杨锐悄然松了一口气,赶紧送了他几步,再回过头来,想从后门溜的时候,就见华北药业的张厂长眼巴巴的盯着自己,身后是不太情愿的董厂长和几名厂里的干部。
“杨教授。”
“杨主任。”
“领导。”
大家齐齐露出尴尬而不失尊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