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任激昂的语气吓住了韩姐。
她握住小任的手,道:“你别急,别急啊,不是说你不能考大学,就是想给你留条后路。别急,老袁不行,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我就是想上大学!”小任声音小小的。
“好好好。咱们想办法上大学,我再帮你想想。”韩姐孩子似的哄着她。
小任“唔”的一声,语气低沉。
韩姐一看,这就像是自家女儿找不到朋友玩的表情呀。她嘴里没话了,干脆说:“你不是喜欢这个杨锐?就说说杨锐,这人怎么了?”
“我……我才没有喜欢这个杨锐呢。”小任紧张的左右看看,正好瞅到旁边一桌客人,顿觉羞涩。
韩姐每天在大厅里聊天,向来是视客人为无物的,此刻也不例外,继续拉着小任说八卦:“不喜欢没关系,喜欢也没关系,你先说说,这个杨锐上大学了?”
“当然。”小任破涕而笑,道:“他是去年的全国高考状元,想读哪个学校都行。”
“那他读了哪个大学。”
“北京大学!就是有茅盾,朱自清和徐志摩的北京大学。”小任一句话暴露了自己文学女青年的真面目,眼睛里都是星星在闪烁。
韩姐说:“茅盾和朱自清的书我看过。”
80年代是文学青年的世界,文学就像是时尚一样,不一定要所有人都亲身参与,但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收到影响。
小任用细碎的声音道:“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的挥手,作别西边的云彩……”
“对,我听过,猛的让你一说,给忘了。”韩姐嘿嘿一笑,捧着肉嘟嘟的大脸盘,道:“我以前有本散文集,后面十几页印的是诗歌,就有这个。”
杨锐听的眼晕,别人坐在自己身边,旁若无人的谈论自己,这种体验还是相当有趣的。
要说起来,是稍稍有些羞耻,但更多的还是骄傲。
当然,这要看他们谈论的究竟是什么内容了。
像是这位韩姐前半截散文,后半截诗歌的散文集,就让人听的很是害羞,不禁联想,当年的《少女之心》似乎就是这般传播起来的。
吴倩则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放在杨锐脸上。
自己的认识是一回事,听别人的评价又是一回事。
或许是因为认识,吴倩虽然对杨锐的成绩很是羡慕,但还没到崇拜的程度,可是现在,比较一下身边的脑残粉小任,吴倩猛然发现,杨锐得到的可是第一啊!
不是班级第一,不是年纪第一,不是全县第一,不是全市第一,不是全省第一,而是全国第一!
中国有多少青少年,有多少高考生,吴倩不知道,但怎么想也知道,第一永远只有一个人。
而自恢复高考以来,全国举行了几次高考,也就有几个全国高考状元。
什么叫屈指可数,这个就是了。
吴倩不由想到了自己和杨锐的对话,突然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心说:有全国高考第一名帮你做复习计划,你还怕什么。不说考几千几万名,即使是几十万名,也能考上大学了。呀!
邮政所是整个邮政局最基层的单位,几乎没有上升的渠道,可以说,随便一名大学生毕业,做上几年,再次驾临邮政所,就可以做所有人的领导。毕竟,邮政所的所长才是个副科级或股级干部。
吴倩微微偏头,挨着杨锐,耳语道:“我也要考大学。”
“决定了?”杨锐并不奇怪。在80年代,大学的吸引力是后世学生难以想象的。如果将普通年轻人的世界分一个层次的话,最底层是农村青年,平行但略有点希望的是城市待业青年,接着是临时工,再上是正式工,继而是以工代干的,再上才是干部。
干部是一种头衔,更是一种身份。在中国社会,领导是干部,公务员是干部,正式的老师医生是干部,国企官员是干部,但例如铁路上的普通职工,邮政电信的普通职员,售票员售货员就是工人了。工人和干部的不同不仅仅是好听不好听,能不能当官的区别,更重要的是所有待遇都不一样,国家发的工资和补助是按照工人和干部的不同来区别对待的,医疗报销的比例,方式方法,甚至入住的病房也都会有区别,退休以后的工资更是千差万别。
作为一名小市民,吴倩的工作不好不坏,比没工作的人强点,比临时工强点,比煤矿地质队的工作环境好点,但除此以外,也就乏善可陈了。
每月四五十块钱的工资,饿不着却也不宽裕。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八小时,虽然聊天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多,但时间总要熬够,领导的马屁总要拍到。
旱涝保收的好处,年轻人还来不及体会,枯燥而平行的生活,却在不断的摧垮人的意志。
大学生毕业以后却不会再平静无趣了。
80年代的大学生毕业以后,根本用不着找工作,都是工作找过来。工作以后的上升空间更是后世学生羡慕不来的,如果说公务员考试招考的是公务员的话,80年代的大学生各个都是预备官员。
吴倩目前的工作之于大学生,就像是士兵之于军校生。军校生毕业以后就是连排军官,而士兵即使被提干了,发展机遇也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哪里有士兵不想读军校的。
当然,考取军校或大学的成本并不小,好在这毕竟不是一种纯粹的赌博行为,成绩的好坏是有据可依的。
对于不甘心于平反的年轻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