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四爷脸色稍缓地坐回到太师椅上,喃喃道。
说着,他又想到弘晖过两日就要去军中历练的事儿,点灯熬油地伏案疾书着。
此时的四爷和全天下的父母一般无二,他送弘晖去军中历练是希望弘晖有所长进,但是他也不舍得弘晖太吃苦,这该准备的东西是越全越好,尤其是一些御寒的被褥皮货等等,更是要多预备些,毕竟南边不同于京里,海风吹来是又冷又潮,稍有不慎,便容易落下病根儿。
四爷就这样趴在书案上,勾勾画画地写了一摞纸,直到天边泛白,这才停住笔。
他揉着微酸的腰肢,眉头紧蹙地抬起头来,瞧着旁边靠着柱子睡得正香的苏培盛,用笔杆轻敲着镂雕海棠报春的玉雕摆件,沉声叫道:“别睡了,爷还没睡呢!”
“主子爷,您叫奴才?”苏培盛闻声,睡眼惺忪地弓腰问道。
四爷冷哼着点点头,扬了扬手里攥着的一叠纸,抬手将苏培盛招呼到跟前儿,低声吩咐道:”这是爷替弘晖准备的行李清单,上面有些东西,府里可能是没有,你抓紧和库房的管事们对对数目,将这些东西都预备全了,另外再给弘晖那孩子多准备点银钱,穷家富路,别让他在外面太遭罪了。”
说完,他就将一叠泛着墨香的罗纹纸,一股脑地塞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一脸懵地接过来,实在是想不到四爷到底给弘晖阿哥准备了多少行李……
他低头随意地扫看了一眼,看了个大概,便不禁咧了咧嘴儿……
这绝对不是出门历练所需用的行李,分明就是搬家开府。
“主子爷,这上面的大件家具,还是让弘晖阿哥到了那边再置办吧!”他不敢说四爷这份清单有问题,却不得不提出一些自个儿的建议,因为这份清单太夸张了,连桌椅板凳、床榻屏风都详列在册……
四爷显然是没有考虑到这种更方便的处理办法。
他微微一怔,抬手示意苏培盛将这份足有六七张纸内容的清单递回来,重新勾选了一番,这才交回到苏培盛的手里,重新吩咐道:“这些大件的家具,你和管事那边核算下价格,另准备份银钱给弘晖送过去,另外你和库房管事那边对数的时候,再瞧瞧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准备得周全些,别怕麻烦,也别怕行李多。”
“奴才这就去办,主子爷就放心吧!”苏培盛接过清单,满脸堆笑地应道。
四爷有些尴尬地摸摸光溜溜的大脑门儿,摆摆手就将他轰出去了。
苦熬整夜,他也有些累了。
之前趴在书案旁,专心罗列清单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这会儿闲下来,他觉得自个儿这老胳膊、老腿儿和老腰都酸疼酸疼的,但是想想弘晖那边儿,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得强打精神地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这府里,也唯有长春仙馆里的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弘晖的关系更亲近些了。
不过他昨个儿才禁足了乌拉那拉氏,今个儿一大早就往长春仙馆跑的举动,还是让府里的一些人心里生出些奇奇怪怪的猜测来,比如四爷是否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别样相待呢……
再说,长春仙馆里的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
她也很是意外四爷早起登门的举动,急急忙忙地梳妆一番,便迎到了堂屋里。
四爷坐在上首主位,手边是宫婢刚刚送上的热茶,头也不抬地指着下首的位置,开口说道:“坐吧!”
那态度,不论怎么看都和她之前的种种猜测对不上号。
乌拉那拉氏见状,规规矩矩地屈膝见礼,一脸忐忑地坐在了下首摆着的官帽椅上,同时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无辜脸来,低声问道:“王爷,您早起过来找妾身,可是有事要吩咐妾身去办?”
“嗯。”四爷闻言,挑眉看看乌拉那拉氏,点头说道,“你也知道的,爷本来是想着等你替弘晖定下婚事之后,再让他去军中历练两年,但是现在就弘晖这副不成器的模样,实在是不好继续留在府里了,所以爷打算这两天就派人送他去老十三他们那儿。
他这一走,总要去个半年一载的,爷安排苏培盛替他准备行李了。
不过爷昨个儿才罚过弘晖,这又要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去那么长时间,爷有些担心他心里不舒坦,这府里数你和他的关系亲近些,所以想让你去劝劝他,免得他心里犯别扭。”
说完,四爷就端起茶盏,咕嘟嘟地喝了两口,掩饰着他的不自在。
而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在她听到四爷说起,这两天就送弘晖去老十三那边儿的时候,她的脑子就已经彻底乱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弘晖遇到危险,那该如何是好……
当初她迫于无奈地同意四爷送弘晖去军中历练,便是想着过后再想借口推脱就是,但是现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想的那些借口和理由都没有用武之地了,早知道四爷知道弘晖要纳一戏子为妾是这样的反应,她就该早早处置了小丽娘那个祸害……
后悔、懊恼、烦躁、惊慌……种种负面情绪,一下子就钻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了,因为除了她,便再没有旁人能帮到弘晖了。
乌拉那拉氏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却是全无办法,最后她无计可施地摆出一张欲哭无泪的脸,如同苦情戏的女主角附体一般,语带哽咽地颤声说道:“王爷,您怎么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