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唯有心塞二字能形容尔芙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尔芙也确实是如此想的,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朦朦胧胧的倩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柔声吩咐道:“在脸颊和唇上多用些胭脂,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府里等着揪我错处的人是真不少呢,我可不能给她们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说完,她就端起手边一盏有些凉的冰糖燕窝,三两口吞咽了个干净。
说句实话,她是真不爱喝燕窝,真不是她故意矫情摆姿态,实在是这心里犯恶心,因为她喝燕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玩意儿是燕子用唾沫制作成的小窝,里面还夹杂着燕毛等各种杂物,便是小生子将味道调得极佳,甜滋滋,又不腻人,她还是忍不住恶心。
不过有些时候就需要用这玩意儿提提元气了。
论起补品,燕窝最是平和,不挑人,也是这府里女眷们最常用的补品,每月府里要花在燕窝这类补品上的银两,便足以让寻常百姓好吃好喝一辈子了。
因为晴岚不常在尔芙身边伺候,她不知道尔芙用过燕窝,总要用些清茶漱口。
而尔芙等了有几个呼吸,还未等到漱口用的清茶,这眉头越蹙越紧了,因为她感觉她就要控制不住正在造反的五脏庙了。
就在此时,去小厨房取早膳的诗晴回来了。
诗晴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尔芙手边已经空了的白玉汤碗,也注意到了尔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紧紧抿着的双唇,忙撂下沉甸甸的食盒,倒上一杯微凉的清茶,利落果断地送到了尔芙的手边。
“喝杯茶漱漱口吧,主子。”她笑着说道。
尔芙如蒙大赦般地端起了茶碗,一口喝了个精光,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得亏你这丫头聪明,不然你家主子我今个儿就要出丑了。”她拧着帕子,擦擦耳后和脑门上的薄汗,轻声感慨道。
“奴婢有眼无珠,还请主子恕罪。”晴岚呢,则是立马屈膝请罪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安抚道:“不管你的事儿,也不怪你不知道,毕竟你很少有早起就在我跟前儿伺候的时候,便是平时,总有诗晴她们在,我用惯了她们,也少叫你,不过你也得多留心些,好好注意注意诗晴她们照顾我的细节,你也是我跟前儿的大宫女,总不能一直跟在诗晴她们身后做个端茶送水的小透明。”
说完,她亲手将屈膝见礼的晴岚拉起来了,笑着拍拍晴岚的手背,以作安抚。
尔芙如此做,一来是她不觉得这种事是晴岚的错,毕竟晴岚才在她身边伺候几天,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神仙,总要给晴岚留下学习的时间;二来是晴岚是四爷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四爷的面子,她也不好太为难晴岚;
更别说,晴岚还是曾跟着太医学习过简单医术的医女,四爷将她安排过来,本就不是让她成为照顾尔芙日常起居的普通宫婢,所以这晴岚有些疏忽,那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事儿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晴岚并非不仔细、不尽心,或是认不清自个儿的位置。
如果晴岚有上述几个毛病,别说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宫婢,便是宫里德妃娘娘安插过来的眼线,尔芙照样是要收拾她的,因为不论是四爷,还是德妃娘娘,谁都不会允许有认不清自个儿位置的宫婢出现。
尔芙表现得越是温婉,晴岚也就越是自责。
因为她到底是尔芙跟前儿的大宫女,便是有着医女的身份,便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自个儿的本分,没能照顾好主子,怎么说都是她的失责,不过她也了解尔芙的性格,并没有故作姿态地请罪认错,只是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更加用心地伺候好尔芙。
她不是一进内务府就被分过来伺候尔芙的幸运儿,她更没有强势的母族做靠山,她虽然是在籍的包衣奴才,但是她孤女的身份,注定她被安排去做那些宫女不愿意做的苦差事,好在她遇到了刚扩建完府邸,正需要补充宫女的四爷派张保来内务府选人。
一向是她短板的家世背景,让她在一众宫女中,迅速地脱颖而出,被张保选中了。
这也让正在宫里打理御花园花木的她,再不需要去整日整日的捡拾花瓣,也不需要费心讨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管事,摇身一变地成为了四爷府嫡福晋跟前儿的大宫女。
而她曾经被一众宫妃视弱洪水猛兽的清秀容颜,也成了她伺候尔芙的一张通行证,更何况尔芙还安排她去跟随太医学习医术,简直对她有再造之恩,但是尔芙却从未想过让她报答分毫,甚至在知道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耳目眼线时,也不曾疏远她,还是照样将她留在自个儿的身边。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玉洁姐姐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是真的。
尔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在她跟前儿伺候,不需要做任何有损阴德的事儿,也不需要谄媚奉承,只要自个儿能守住本分,便能够成为宫婢们钦羡的幸运儿。
明白这些的晴岚,看着尔芙的眼神,不禁更加钦佩了几分。
因为五岁就跟着老嬷嬷在宫里领差事的晴岚,她最清楚宫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宫婢都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不说是各个手下都沾着人命,日日寝食难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