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临愣在原地,看着画面又一次切换到屋外,两个少女喘着粗气,手拉着手往院内逃窜。
这个院子,根本不是京城的郭府,而是六年前,杭州近郊乡下的,郭家小院。
仿佛有一阵风沙拂过,让郭临看不清六年前的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牵着细腰的手,带着她无畏地朝前奔跑。而细腰,她却还是记忆中的面容,抽出腰间软剑握在手里,全心全意跟随着自己的主子。
她们刚跑进旁边的院子,细腰扬声大喊:“老爷……”
郭宁迅速捂住她的嘴,轻声道:“你仔细听。”
四周兵刃相戈的声音清晰入耳,二人对视一眼,郭宁道:“去厨房,走地道,给老爹留个记号。以老爹的武功,这些人还伤不了他。”
眉间一丝刺痛传来,郭临捂住额头,眼前一片模糊。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此生最难以忘掉的场景。细腰长身而立,堵在厨房门口,月白的裙摆上印满了鲜血。她的目光尖锐凌厉:“不错啊,崆峒派,华山派,峨眉派,来了不少嘛。就为对付两个还未及笄的柔弱少女,你们连脸都不要了。”
不大的院子里,围满了手握兵器的江湖客。被细腰点明了门派的人们红了红脸,马上又被正义凌然的神色取代,一个黑脸汉子提声喝道:“妖女休要胡言,若不是你们做了天理不容的恶事,我等又何须与你为难。”
细腰唾了一口,讥讽道:“天理不容,呸,你他娘算哪门子的天。老娘不过十四岁,你倒是按个罪行看看。不敢去会我们老爷,就跑来欺负yòu_nǚ,简直恶心至极。”
那汉子恼羞成怒,抡起大锤朝她冲去。江湖客们对看几眼,加入了战局。
厨房内,郭宁左手抓着一把长剑,用剑尖掏着灶台。她的右臂垂在身侧,上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正汨汨地流着鲜血。从后院到厨房短短的距离,居然又埋伏了一批人,与放火烧房的是一伙,她们根本躲不过。好在已经到了厨房,只要进了地道就好办了。
剑尖桶上了机关,一声轻响,灶台中吹出一阵微风,地道门打开了。郭宁欣喜地扔下长剑,起身欲要通知细腰,还未站稳,眼前就是一黑。一只细长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形稳住。郭宁睁眼见是细腰,余光瞧见门口一团白色的烟雾,喜道:“你放了迷烟?刚好地道打开了,咱们走。”
细腰深深地看了郭宁一眼,忽而灿烂一笑。她猛地将郭宁推进地道,退到门口急声道:“小姐,快走,他们要抓的是你,奴婢不会有危险的!快走!”说着,她朝远方奔去……
下一秒,眼前一花,景色再次变换。郭临怀中一沉,低头看去,小玉锵窝在襁褓中,睡得正香。
怎么回事?她抬眼看去,四周是一片宽广的树林,脚下落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她听到一个低沉虚伪的声音:“郭公子如愿奉还鄙寺之物,老衲可替公子求情,诸位江湖正义之士也会饶恕公子之罪。”
这里是她和父亲藏身的无欲峰,郭临看向出声处。一个白眉佝偻和尚,领着各色江湖人,站在一间洞口的不远处。郭临霍然起身,她仿佛透过山洞瞧见了身负重伤的父亲。他窝在一块岩石后,面上几无血色,右腿膝盖处缠着厚厚的绷带。和尚连问了数声,父亲均不作答。
这是父亲被那群人带走时的画面,她那时恰好去取水回来,躲在了树林里没有被发现。郭临心乱如麻,她的心里急切地想要去救父亲,可是脑中一道声音不断地提醒着她,你打不过他们,你只能去送死……
小玉锵突然哭闹起来,郭临慌乱地捂住他的嘴,担心声响太大会引人注意,又担心洞里受伤的父亲。那和尚蹙眉盯着洞口,郭景云名声太响,他不敢贸然动作。他对后面的一个小僧吩咐道:“把那孩子带来。”
不要过来……郭临张嘴狂喊,可是她根本没法发出声音。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小僧牵着一个破衣光脚的小男孩朝这边走来。
小玉锵越哭越响,郭临心急如焚,眉间清晰的刺疼一遍遍辗压着她的神经。
和尚低头眉目慈祥地问道:“那个受了重伤的中年人和小姑娘就在这个洞里对不对?”
不要!
小男孩点点头:“就在里面。”
郭临蹭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浑身是汗,额上的碎发黏在脸颊,汗湿的中衣贴在着后背。她起身推开窗户,院里已是鹅毛大雪。
一声高昂的啼哭声打破了落雪的平静。
乳娘轻手轻脚地抱起哭啼的玉锵,听到背后“吱呀”一声,门梁上灯笼的烛光顺着被打开的门口在地上印出长条的光斑,一条人影被拉得老长。她吓得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她战战兢兢地回身,漫天的落雪中立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剪影。乳娘仔细地瞅了半天,才认出是只穿了件披风的郭临。
“老爷?”
郭临一愣,眼前猛然浮现出细腰高喊“老爷”的情形。她闭了闭眼,神色终于渐渐平静。她冷声问道:“玉锵为何哭?”
乳娘哆嗦着答道:“小、小公子傍晚奶水喝多了,这会儿吐奶,就、就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