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儿拂开树叶:“怎么会是……”她垂下头,面上笑容僵固,“郭……少爷?真的是他?”
漆黑的短发散开在水面,待郭临站起,又服帖地裹在瘦削的肩膀上。乐枫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脑袋一瞬间神思全无。目光顺着她背上数不清的伤疤滑下,直到瞥见尚还滴血的右臂。
“啊!”
她惊讶地捂住嘴,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
郭临缓缓回头,草坡上滚落一颗碎石,扑通一声掉进泉水。
*
衙役抬起尸体,跟着仵作朝武场外走去。留下的长史看了看董湛,又看向白子毓,额上已经滑下汗珠。这事不仅仅是百年名寺里死了人,还牵扯上两位巨富,他直觉其中肯定不简单,可又万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安静之中,董湛轻轻咳嗽数声,抬眼看向闭目凝神的净空:“事发突然,也还未问一句,净空大师这般急切地赶来重玄寺,可有要事?”
慧同怔了怔,不动声色地看向净空。却见净空睁开眼,口喧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前来,正是为找我那师侄。”
董湛神色温和:“人死事空,本不该由我等多言。只是,知玄方丈早已预定明日启程回少林,净空大师却仍然急冲冲地赶来见他,可见是有十足的要事。”
风中还残留着毒血的腥气,董湛轻而凌锐的嗓音回响在武场上。慧同直听得心中揪紧,却无法开口阻止他。
净空头一次认真地凝视轮椅上形貌普通的中年人,他静默良久,徐徐点头:“施主猜想的不错,有人匿名送信少林,揭发知玄敛财藏妻,贫僧为少林清誉,不得不出山前来。”
一言落地,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董湛也是微惊,不料这高僧心胸坦荡,丝毫不避讳人多眼杂。不过也好,他抬起头:“在下与知玄方丈素来交好,如有需要帮助之处,还请大师无须客气。”
“这是自然。”净空点了点头,重新闭目。手中佛珠拨动,好似周围人的窃语议论和他全无关系。
不多时,武场门口一阵骚动,有沙弥喊了声:“仵作来了!”
众人重又凝神,只见那仵作快步走来,扫视一圈,最后看向长史:“是及已之毒。”
喧哗声中,椅子倒地的声响显得格外微弱。白鹤倒退一步,凝眉看向前方突然起身的白子毓。
“白鹤。”
“是。”
“你留在此地,不许跟来。”
“可是……”
白鹤咽下后半句话,垂下头:“属下明白。”他直直地盯着脚前的地面,那上面却似乎显出方才入眼的那道无比凌厉的神色。
白子毓拂开众人,朝武场另一边走去。
及已……
他脚步不停,径直穿过郭临遗留的一滩血迹。
“当然,还是百窍溃血……更好看。”
他想起那日后山之上,郭临把玩着及已草时的浅笑,和道别之后,他隐约听到的话语。
“是你吗,郭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