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戈是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的。他从吊床上爬起来,看到大多数士兵都还在沉睡,只有有数几个人出了舱房。他披挂起皮甲,背着枪从乘员舱走了出去。他先来到厨房盛了一碗掺加了鱼干、硬肉干和晒干牛肝菌的燕麦粥。说实话,这种粥的味道真的让人难以下咽,但好歹是顿热乎饭,比啃又冷又硬的干粮要好的多。
走上甲板,迪亚戈看到一些水手正在忙忙碌碌的擦洗甲板,往桅杆和帆桁上涂抹油脂。一部分水手正在掌帆手的指挥下操纵船帆,他们像蜘蛛一样在蜘蛛网状的帆索爬上爬下,不停的调整着每一片帆的角度,把它们从帆桁上时而收起,时而松开,以使船获得最大的风力。
而炮手们则在炮术长的带领下,把数百斤的大炮一直推进推出,进行炮术训练,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看着水手们忙活来忙活去,迪亚戈这种外行完全插不上手。不过克拉兹也没让他们闲着,当海面上风浪小一些的时候,他会让两艘船靠近,让迪亚戈这种新手训练如何在跳帮时不至于跌进水里。
迪亚戈和玛斯雷在训练了几次之后,就完全掌握了这种在起伏不定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的技巧。作为高端战力,克拉兹也没有要求他们非要和那帮佣兵们一直混在一起,进行最基础的队列训练和阵型配合。他们作为最后的底牌,这点优待还是可以享受到。
说实话,这群各种族混杂的雇佣兵不好好操练一番,还真的没法协同战斗,因为他们之中既有暴躁的兽人,也有慢吞吞的牛头人,当然也少不了贪婪的人类,迪亚戈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身厚实精钢板甲的黑铁矮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穿的和一个秤砣似的,一旦掉进水里。除了直接沉底,还有其它下场吗?
不过克拉兹也没指望这群乌合之众能做到配合默契,如臂使指,他只要求他们能不像一盘散沙一般。一触即溃,或者在战斗的时候误伤友军就好了。
有的时候,迪亚戈会爬到桅楼守望台上四处眺望,由于有鹰眼术的存在,船上的三个瞭望手都不如他看的远。在适应了高空和桅杆的摇晃之后。迪亚戈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极目远眺,海阔天空的感觉。
当人站在高处,前后左右都是虚空,当战舰乘风破浪,在海面上滑过时,海风从他张开的双臂下流过,有那么一刻,迪亚戈感觉自己真的就如同在自由飞翔的海鸟一般,脱离了大地的束缚,在天空之上尽情的舒展着双翼。迎着海风,沐浴着阳光,看着海面在自己脚下掠过。在那一刻,迪亚戈感觉自己是完全自由的,如果不是残存的理智绑缚住了他的双脚,他甚至有从桅杆上纵身跃下的冲动。
“就让它去吧,让它泪如雨下……”迪亚戈在心里低低的哼唱着,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前世什么时候听过的这首歌,他已经记不清歌词,也找不准曲调。但是他的心里就是想唱,然后,站在高高的守望台上,他扯开喉咙。高声的唱了起来。
在正午的阳光下,在浪花女神号的最高处,一个人类五音不全的歌声响了起来。
就让它去吧,
让它泪如雨下,
爱情总是苦痛挣扎。
对你的思念,
折磨一遍又一遍。
无法面对我自己沉默的脸……
迪亚戈尽情的唱着,他用的是汉语,甲板上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但迪亚戈依旧纵声高歌,说实话,即使是前世的时候,迪亚戈也很少唱歌,也从来不去ktv,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唱腔、什么技法,他只知道狂吼咆哮,高亢激昂,好好的一首感伤的轻摇滚被他唱的如同重金属一般铿锵粗暴。
甲板上的水手们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不少人担心这个疯狂的瞭望手会不会错过敌舰,以至于在可能的海战中落了后手。不过陆战队是一支非常特殊的军队,尽管他们必须呆在军舰上,很多时候还要接受舰长们的指挥,但却并不直接归属于舰队,而是属于卫兵队长克拉兹管辖。所以他们也拿这个人类没啥办法,至于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佣兵们,他们除了起哄架秧子,还能干什么呢?
“唱得好,再来一个!”不止一个雇佣兵在甲板上这样喊。
迪亚戈谁都没有理会,他就这样在桅楼上旁若无人的一遍又一遍的嘶吼着,直到声音嘶哑,完全无法发声。他伸直双腿,箕坐在桅楼里,眼泪如小溪般流淌,这是一场情感的释放,也是歇斯底里的发泄,更是与那段爱情的告别——就像是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在完成了复仇之后,他需要一个契机来从悲痛与压抑中摆脱出来,释放自我,放飞心灵。
他就这样坐着,泪眼模糊的看着缓缓飘过的白云,自由飞翔的海鸟,行驶在前面的飞翔的鱼鹰号激起的浪花,什么都不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次演唱会引起的喧嚣持续了很久。直到在船舱里参加会议的克拉兹走上甲板,把迪亚戈吼下来,这场闹剧才算平息了下来。不过克拉兹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迪亚戈除了唱歌什么都没做,而从来没有听说过军舰上有那条规定不许在桅楼上唱歌的,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不管怎么说,一场发泄之后,迪亚戈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不过他的行为也算开了个坏头,因为从那一天之后,时不时的就有喝醉的佣兵悄悄爬上去,扯着嗓子干嚎一曲。后来这件事还被传到了飞翔的鱼鹰号上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