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辽东去,从来行路长。
长河渡无舟,高山接云端。
清霜衣苦薄,大雪骨欲剜。
日落寒山行不息,荫冰卧雨摧心肝。”
郭眴吐出最后一个字后,不由深深的长叹了一声,一旁的郭冲一双虎目瞪得巨大,他没想到老父会在这种时刻吟这首反诗。
王薄!
我郭冲誓斩汝头!!
剑眉一扬,郭冲跨步上前,刚要开口再次请战,却陡见郭眴抬头望来,也不知为何,和父帅的目光一碰撞,郭冲那颗狂乱的心顷刻间便平息下来,忽然,他像是猛然间才看见父帅那似乎是一夜间斑白了的发际顿时愣住了。
忽又觉的心有点儿酸楚的痛。
“冲儿,你说吾皇此次出征会取胜么?”
郭眴突然的一句话让郭冲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丹阳城吃紧,那辅公佑又在城下叫战,免战牌已挂了多日,往历阳和毗陵去求的救兵也还没有回信,王薄破城只在旦夕,父帅不思虑此处,为何突然言及那千里之外的辽东?
郭眴缓缓将目光从爱子身上挪开,又是一声长叹,道:
“冲儿,整顿家将,往海陵突围去吧。”
“父帅!”郭冲感到了一丝不妙,慌忙的一把拉住郭眴道:
“父帅何意?难不成要孩儿抛下父帅独自偷生不成!”
“那一千家将乃是随着为父一起出征的涿郡子弟兵,为父答应过乡亲父老带他们出来便要带他们回去!”郭眴话声猛然提高三分,道:
“休要再多言,还不领命!”
“父帅!”郭冲虎目含泪,一双疲惫的眼此时更是充溢着血丝,泪光将血丝放大,是一种坚韧的色彩:
“父帅,孩儿和众家将定保得父帅万全,我们再回涿郡重整旗鼓,今日之仇何愁不能报也!”
“前番失了高士达,吾皇没有将为父斩首还派以这丹阳重镇的职责已是大恩,此番再丢了丹阳,便是吾皇仁义,为父也无脸再见涿郡相亲也。”郭眴的目光一点点的重归于平静,这是一种带着一点死灰色彩的平静,郭冲瞧着这目光立时身子都一颤,他明白,自己的父亲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为父这便出城与那辅公佑交战,我儿你自带家将从北门冲杀而出去往海陵!”
“父帅······”
“既知帅,何不领命!”郭眴怒发冲冠瞪着郭冲:
“还不领命!!”
“领命!”郭冲死命的咬着牙,从牙齿缝中迸出两个字来,一撩甲,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一连磕下了三个响头:
“父帅便是坚守,万勿出战,冲儿去往海陵定当搬来救兵!!!”
郭冲霍然起身后便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帅府,点上家将直奔北门而去。
“老爷。”郭怀颤抖着手将一杆丈八蛇矛拿到了郭眴眼前,郭眴接过蛇矛望着眼前这个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也是不禁一叹,道:
“夫人小姐的车马可已备好?”
“都已备好。”郭怀低着头,不知什么表情,只是那瘦弱的双肩在轻微的颤抖着,就像是那风中池塘边的芦苇一般。
“家仆和丫环们都换了做百姓,散出府去吧。”
“已按老爷吩咐,都散出府去了。”
“你也走吧,老爷对不住你,跟随了老爷几十年,到头来,落得个离散的结果。”
“老奴······不走,但却有一事相求老爷。”郭怀突然一下跪在地上,郭眴附身去扶,却被郭怀大力的给推开了去,直将郭眴都给推的倒退了两步方才站稳,惊异的盯着自己这个瘦弱的老总管,此时郭怀缓缓的终于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挂满了泪痕的脸,戚戚的道:
“老爷你遣散所有家奴却将夫人和小姐载入车马,可是要带同着夫人和小姐一起上阵否!!!”
郭怀已不再是问,而是在吼:
“老爷你为国为民一生,老奴求你为我郭家顾念一回可好,夫人仁慈大善,小姐年芳十八,这一去,这一去······”
“若无夫人小姐一同出阵,如何能骗得过那辅公佑,如何能救得我那一千涿郡子弟!”郭眴仰天长叹,扶起老总管来转身便要走,却被郭怀死命的扯住,郭眴怒目而视,郭怀却只低着头就是不撒手。
“你也快去吧!”郭眴撕下一截衣袖,郭怀陡然失重,跌倒在地,郭眴慌忙又返身扶起来,这才愤然而去。
郭怀身子陡然一软,像是去了骨一般的倒在地上,猛然间又爬了起来,踉跄的窜出了府,直在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两个字:
“少爷······”
辅公佑提着大刀跨坐在马上,仰望着丹阳城,他明白,这次王薄没有让杜兄弟攻城而是派了自己,目的很明显,是想拉自己一把,往日自己都只是杜兄弟身边的副将,虽然随着杜兄弟屡立战功,但是毕竟有主次之分,故,至今日,杜兄弟已经可说是长白山中功劳最为巨大的将领了,而自己却还依然只是一个副将而已。
那王薄是真想提拔自己还是想着怕我杜兄弟功高盖主?
也怪杜兄弟平日里太过执拗,些许事不晓得自敛锋芒,便是那左才相好似也曾对杜兄弟表示过不满。
辅公佑的心一时有点纠结。
做先锋这是一直以来的大愿,今日得尝,自是惬意,只是不知我杜兄弟会做如何想?
自己和杜兄弟那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偷吃一只羊,共穿一件衣,一起被官府追捕,一起拉人造反,最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