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用颤抖的手扶住了身前的桌角,半晌才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子,对着朝霞公主断断续续地道:
“当年的事情,哀家……哀家确是不知,确实不是哀家主使的,那个说走嘴的太监,当时就被哀家命人乱棍打死了……咳咳,哀家,哀家真的没有害你之心!”
“确实不是你主使的,这个我明白!”朝霞公主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冷意,慢慢地道:
“可是你心里只有大魏,只有这个所谓的皇室,若是你严加约束,当初你身边的那个太监根本不会有机会去乱说什么,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不闻不问?”
“哀家当年只是心已乱了……”太后艰难地说道,“那时也还只是个年少女子,很多事情还没有看透……”
朝霞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目不转睛注视了太后半晌,这才缓缓地道:
“当年你我都还年少,可并不无知,你在先帝身边已成皇后之尊,这是年少无知的女子所能做到的?只可惜,你二十多年来并没有什么长进,依旧不过是个心里只有皇室的可怜女人罢了!”
朝霞公主顿了一顿,似是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又道:“我给了你最后的机会,你却仍然只是想说服我。罢了,放罪妇出去与否,此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左右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继续住着,挺好!”
说罢,朝霞公主竟不再看太后一眼,一转身跪在了佛前蒲团之上,开始了低沉地诵经。
“无诸相婆罗耶,是我为心苦,即为非苦,为身苦,即为非苦,在诸般红尘……”
低沉的诵经声传来,太后沉默了半响,猛然间手在桌子上一撑,竟然站了起来,大声道:
“我心中只有皇室,又有何错!你难道不是皇室中人?你当年长袖善舞,以美色魅倒众生,竟然结成所谓公主一党暗中对抗先帝,这是一个皇室女子应该做的?哀家若有错,你的错又该如何论?”
太后大声地说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朝霞公主却只对着佛像,低低的诵经声不停传来。
“你既然念了这么多年经,又何苦放不下当年之事!”太后喘着粗气,大声道:
“你可知你当年送出宫的女儿,如今在宫外已经长大成人,她一辈子没见过娘亲,这么多年是怎么不容易过来的……”
太后提起了徐若瑾,朝霞公主的身形似猛然一颤,诵经之声骤停。
太后苦涩地道:“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你便是放不下当年之事,也该替女儿想想,她如今也做了母亲,你难道不想看看外孙女……”
“我女儿的事,就不劳太后操心了!”
朝霞公主的声音骤然响起,说不尽的冰冷之意,只见她从蒲团上缓缓站起,一转身,竟然一步一步朝太后走来。
朝霞公主缓缓地道:“我这女儿幼时过得凄苦,全拜先帝所赐,拜皇室所赐!只是老天有眼,我这个好女儿争气得很,也懂识人,嫁了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男人,自己更是个有本事的!”
太后脸色巨变,大惊道:“你……你竟知道外面之事?”
朝霞公主冷笑道:“来这佛堂仅仅一年不到,我就打通了和外面的消息渠道,太后是不是后悔,当年不该在夤蛄思柑旒敢梗应该把我这罪妇一根白绫子赐死了干净?”
太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颤抖着,大惊失色道:“你还没放弃……你还在继续着当年的……”
话说到一半,太后忽然觉得胸口一堵,身上似是力气在一点点的流逝,喉头之处像是被什么封死了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朝霞公主走到太后面前,却是先把太后扶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一般地坐好,这才慢慢地道:“身子没力气了吧?说不出来话了是不是?那太后听我一个人慢慢说!”
“我这个人,从来就是个执拗性子,认准了的事情从来都不肯放弃的。在这佛堂里除了念经,最大的念头就是不能早死。闲来无事,就让人从外面弄点医书进来,这里面可有学问了。”
“当然我也不是光读医书,既然能打通了外面的消息,自然也能收买些宫里的人,太后不觉得皇上的那些妃子,不是流产就是生的全都是女儿很蹊跷吗?因为没人怀疑是我,这难道不是件有趣的事情吗?”
“我的好女儿如今有钱有势有本事,还嫁了个手握军权的丈夫。实力比我当年还强!便是皇上不放我,她有一天也会让皇上不得不放我出去的,我说过,这些事情不劳太后操心了,太后怎么不信呢?”
“读医书有好处的,今日这香炉之中我亲自弄了点有木棉香的配方,还用些东西压制住了木棉香的气味,我记得太后自幼便有哮喘病,更不能沾和木棉香有关的东西,太后忘了吗?”
“从小,我最恨别人利用亲情来说服我答应什么,我刚刚说给了太后最后一个机会,太后若是当时便走了,充其量也就是病情再加重几分,可是太后偏偏要提起我的女儿,最后一个机会,太后怎么都不珍惜呢?”
太后的喉咙咯咯作响,脸色越来越青。
朝霞公主在他身边慢慢地踱着步子,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之色,一直到了最后一句,这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未变过:
“二十余年的圈禁之苦,我会一点一点的还给皇室的,当年之事我从没放弃,也不会放弃,这个无聊透顶的皇室,早就该做一次大洗牌,就从今日,就从太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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