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了几碗药后,徐若瑾便与春草一同挤在破床上睡一宿。
倒不是春草主仆不分,而是这屋中除了这张破床上有一套被褥之外,连铺地的毡子都没有。
徐若瑾不是计较的人,她也没有资格计较,索性与春草同床同眠。
春草也知道这时再论规矩实在虚伪,躺在床边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宿,徐若瑾一个梦都没做,睡的格外沉,翌日醒来,还不等睁眼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唏嘘的争吵声,还夹杂着公鸡打鸣。
“……二小姐的身子虚,您也知道这些日子,单是苦药也喝了不知多少碗,光有这么一碗粥和咸菜,她哪能补得了身子?”
春草的脸皱成了苦菜花,“您行行好,好歹再多给一碗粥,二小姐的病好得快一点儿,夫人也能高兴不是?”
“咱们老爷不过是县主簿,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多少?二小姐这两天求医问药不知花了多少银子,现在还挑三捡四,连粥都不喝了?”
厨房的陈婆子上下扫了春草几眼,讽刺道:
“这才刚来伺候二小姐一晚就巴结上了,就算是想跟着二小姐嫁去张家,给姑爷当通房姨娘,也不至于这么急吧?现在就对我们吆三喝四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能不能被瞧得上!”
“你……你胡说什么。”
春草被挤兑的满脸通红,眼泪儿都快流出来。
可看着那碗糊了的粥和咸菜,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端进去。
陈婆子可不管这套,她只知道夫人不待见二小姐,如今拨了银子给她养身子,也是期望她身子痊愈,能出去见张家人。
至于这些调养身体的银钱,倒有大半落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她甚至不希望徐若瑾好起来。
二小姐吃的越差,身体复原的越慢,她能捞油水的时间和机会就越多,最好是到出嫁张家前都病得爬不起来才好。
“陈婆子……”
一组记忆在徐若瑾的脑海中泛起,让她很清楚陈婆子的为人,咬咬牙,悄然撑起了身子。
“你还不送进去?我还等着拿走空碗呢,一副碗筷十个铜子儿,我可赔不起。”
婆子阴阳怪气的不耐烦,春草憋了一肚子气,只能硬着头皮拿进屋。
一转身看到徐若瑾正站在门口,春草忙放下碟碗,上前扶着:
“二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徐若瑾身子很虚,从床边走到门口就已经腿软。
看着放于一旁的粥菜,她朝着陈婆子冷笑:
“今儿天气不错,听着来送早饭了,我便出来看看。”
陈婆子被徐若瑾盯的浑身不舒服。
之前的二小姐莫说盯着自己看,连面都很少露,如今怎么瞧着和以往不太一样呢?
徐若瑾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她,陈婆子愣片刻,缓过神有些不耐烦:“二小姐身子弱,还是回去吃早饭吧,放了这么久都快凉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显然这府中的下人没一个瞧得起自己……
徐若瑾顾不得心里念衰,直了直身子,“说的对,不过我也想起来许久没有去给母亲请安了,前两天不是刚教了我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免得被张家人瞧不上么?我既然能下地、也能出来走走了,应当恪守孝道,先去给母亲磕个头。”
说着,徐若瑾看着春草道:“端着早饭,咱们去母亲的院子。”
春草当了真,惊愕的张大嘴巴看着二小姐,如今晃晃悠悠漂浮不定的身子哪能走那么远?
刚想开口劝她注意身子,徐若瑾反手狠捏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说话。
春草呆了片刻,点点头便要去端早饭的托盘。
陈婆子惊了!
居然要带着早饭去给夫人请安?
那还有她的好果子吃吗?
陈婆子顾不得惊愕,连忙上前拦着:
“那么远的路,二小姐哪能走得了?夫人让您在院子里养身子,不让您乱走。”
“哦……”
徐若瑾拉长声音,“原来母亲是让我养身子。”
她看看托盘上糊了的粥菜,“母亲说的也没错,我这两日喝那些名贵的药都喝饱了,哪能再吃得下什么补品,是吧?”
“对对对,夫人就是这么说的。”陈婆子心虚起来。
“既然母亲这么说,那我更要去磕个头谢赏了。”徐若瑾又招呼春草,“端着早饭,咱们去母亲的屋里吃。”
“夫人一早上都在忙,没时间管您的。”陈婆子拦在徐若瑾面前不肯动。
徐若瑾侧过身绕开她,“我也不用母亲操心,磕个头就回来。”
“夫人从不起早,这会儿还没醒呢,您去添什么乱呢!”
陈婆子多了几分不耐,“二小姐,您也知道自个儿身份,夫人不愿见您,您还凑合过去干什么?不是找挨骂么!”
“母亲不愿见我?”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信,我要去问问母亲为什么不愿见我,我还想出了门子好好孝敬父亲母亲的,怎么现在开始厌恶我了?到底是母亲真的不待见我,还是有人故意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陈婆子当即伸手拦在前面,大吼道:“您不能去!”
吼完这一嗓子,称婆子豁然看到徐若瑾的目光透露着嘲讽和居高临下的不屑,怎能不知自己被耍着玩了?
可陈婆子不敢赌,她豁然发现自己无法确定二小姐会不会真去见夫人,也懊悔刚刚信口胡说被逮了把柄。
那些话若真的被夫人知道了,她这一身老皮可甭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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