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别院的一路上,徐若瑾都在后悔自责。
昨儿与母亲谈完,也是因时间太晚,所以没有去与芳茹细说此事,而一早醒来,又想着先把事情布置完,再去找三姐姐闲聊,把此事叮嘱一下。
只是没想到侯夫人动手这么快。
更没想到,或许只差这么一点点时间,三姐姐的婚事就有可能被如此敲定!
为什么不早早去说呢?
徐若瑾心底自责,更是在想,若三姐姐真的答应了,还能有转寰的余地吗?
而此时此刻,侯夫人的确是在逼问梁芳茹,对她提议的婚事是否满意。
梁芳茹很害怕,害怕到浑身颤抖。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在不停的摇头,“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这一句话,十个字,梁芳茹反反复复不停的说,无论侯夫人问什么,她都是这一句话。
她已经害怕到不会思考,不会动脑,甚至连侯夫人问的是什么,都已经听不入耳,终归只有十个字:“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侯夫人很生气,后果是否严重,都要看她是否能抑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
“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要听你母亲的,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动动脑子,梁家如今这个情形,因你的婚事,你母亲****多少心?忍了多少苦和委屈,你只仅仅的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你母亲担心你嫁的不好,可又怕将来落埋怨,所以才迟迟不肯点这个头,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的生母是个罪奴,生下你之后便过了世,你是梁府的庶女,而梁府如今又多灾多难,已经被贬到了这等偏野之地,你难道不该报答一下这些年梁夫人对你的恩?”
“岑国公府的大门,哪怕是做一个庶子的填房,也不知有多少人家抢破了头,我临来之前,刑部侍郎已经多次登门愿意结亲,是我出面把这件事压下来,只等着你。”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要为你母亲、你的兄长弟弟们考虑,京都终归要有梁家的人,你到底懂不懂?”
侯夫人一口气嚷了数句话,粗喘了好几下才把气息平稳下来。
烟玉立即递上了茶,侯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只是她的目光仍旧在梁芳茹的身上,没有挪开。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芳茹的眼圈发红,一直忍着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只是不知这眼泪是因恐惧和胆怯被吓的,还是侯夫人戳到了她心中的痛点。
她的生母,梁夫人待她的恩情,梁家的处境……
梁芳茹的心中只有梁家,只是她自知脑子不够聪颖,帮不上任何忙,她只懂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叮嘱,只懂由哥哥和弟弟为自己做主,她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侯夫人所说是对是错。
“你总要给你母亲喘一口气的机会。”
侯夫人硬气过后,开始怀柔起来,“她的心底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可你也要为她想一想,这种处境下,还能找到比岑国公府更好的人家吗?能吗?”
梁芳茹豁然睁眼,第一次表态,摇了摇头,“不能。”
“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侯夫人起身走近她,“别让你母亲再为此事犹豫不决,折磨自己,只要你点个头,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们也只盼着你嫁得好,盼着梁家好……”
梁芳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好似钉死的木桩,脸上没有半分流露的神情。
她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点头,答应下来,她是孝女吗?
摇头,拒绝以后,母亲是否会为自己的事操心费神?那是不孝吗?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主意了!
院子里突然有了声响,侯夫人当即皱了眉。
“四奶奶,您怎么来了?”
烟玉得了侯夫人的眼色,立即出门去看,抬头便见徐若瑾正带着丫鬟赶来,烟玉和煦的笑也透着几分尴尬。
徐外迅速,只是到了这院子里还必须要装出几分沉稳来。
可急迫的气息没能平缓,徐若瑾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哑,“侯夫人在吗?明儿是请了戏班子到府上,请侯夫人点戏牌子,也让他们早早做准备。”
“那您快进。”
“烟玉姑娘也进。”
寒暄着,徐若瑾迈步进了屋,抬起头就看到梁芳茹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心落到了肚子里。
只是她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已哭过……
“哎哟,三姐姐也在。”
徐若瑾故作出惊讶,又为侯夫人福了福身,“明儿来府上的戏班子是从江南来的,母亲听说了,便立即下重金去请,相请不如偶遇,这也是赶了巧,正是这时候来了中林县。刚刚他们递来了戏牌子,我便拿来给您看看,若都不合心,立即让他们再送。”
这一番说辞,谁都挑不出毛病。
其实戏牌子昨儿就送来了,只是这个瞎话倒是不难编,徐若瑾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侯夫人上下扫量了徐若瑾半晌,才把她手中举着的戏牌子压低了些:
“《牡丹亭》,《游园惊梦》,《桃花扇》都是这些老戏码,就没些新的?在京都听,来了中林县还要听,耳朵早腻了。”
侯夫人的挑剔,徐若瑾早已预料到,“其实这个板子最拿手的还真不是这几出,《紫钗记》、《阳关》、《秋江》这都是拿手剧目。”
“那就你说的这几个吧,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京都的钱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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