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蒙灌的斥责孙博平非但不以为意,却露出忧色,“蒙相此言差矣!燕王此次秘密派人接雪漫郡主乃是要迎入后宫,凭借天巫传人身份不难登上后位。燕国这几年甘心俯低做属国,其实是韬光养晦之举。慕容恪武双全,治军方略独特高明,在燕国深孚众望;燕王叔父慕容评正值壮年,其人亦颇有军事才能,就连慕容垂也是一不可小觑的后起之秀。眼看慕容儁羽翼渐丰,若他纳了雪漫郡主,我料定不出三年他必称帝。”
“孙老弟,你是陛下身边幕僚又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竟忘了咱们这位主子的心性?”蒙灌对孙博平的推测持有异议,“陛下岂能不知慕容儁的心思,这次若无国师谋划,雪漫想要离开秦国那是千难万难。现今雪漫和燕国密使夏占谯都关在天牢中,慕容儁想纳雪漫为夫人,只怕痴心妄想。”说道这里,蒙灌忽地收口,意味丰富地瞥一眼对方。
孙博平心头咯噔一下,探究地看着蒙灌,慢吞吞地道:“蒙相可是有了什么打算?”见蒙灌依旧拿捏着身段,引而不发,孙博平未免有些不满,鼻孔里哼道:“咱俩共同辅佐陛下,你再藏着掖着就膈应人了。你无非是想联络同僚上书陛下,请求陛下纳雪漫充掖后宫,同时放燕使回国。一则没把事情做绝,尚给慕容儁留点面子;二则拴住雪漫就等于牵制了国师,她便只能效忠陛下;三则,是动用朝臣谏议之力劝陛下纳雪漫为美人,南蛮国和毓秀皇后便无法反对,陛下正好顺水推船。此乃一石三鸟之计,我说的可对?”
蒙灌捻着短须呵呵直笑,“我可没说,是你老弟说的。”
孙博平睥睨对方,“老狐狸!我这挂着虚职的谋臣卖嘴皮子、跑腿尚可,这群臣上书之事还得你来做。”
蒙灌朝孙博平拱手道:“敢不从命。只是我心中所虑还有死灵大军炼制一事,适才刚一开口,便被陛下堵回来了。当年与南蛮联姻之计,一是为了得到死灵术,二则与南蛮已被一南联合,中土大地便如探囊取物,我秦国一统天下再创始皇千秋功业指日可待。如今这死灵术到底如何,也不见陛下透露一二。方才见陛下隐隐有沉郁怒气,似是不愿多谈。若是死灵术未能到手,太尉一党此时抢先发难,形势大为不利呀。”
沉吟了好一会儿,孙博平才喟然叹道:“蒙相,你道我为何这几年常年在外云游?”
“自然是为朝廷访贤,为陛下求道。”
“国家治理有方贤士自然来朝,神仙方术可遇不可求,何须我这中常侍亲自寻找?”
“孙老弟,你此话何意?”蒙灌听出苗头不对,警觉地发问。
“没其他意思。蒙相,陛下今年二十有七,登基已历十载。初时,他时时、事事问计于我;自他弱冠后,心思日益沉重,有些事情也不对我这师叔透露,开始喜欢独处。尤其陛下铁腕肃清二皇子一脉和残余的势力后,就更加沉默寡言,每日醉心于巫蛊之术和习练武学。朝议未决之事,他亦少有找我商议,通常自己独坐上个把时辰就拟诏颁旨,我这中常侍也渐渐没甚顾问用处了。”他偏过头以戏谑的口气问蒙灌,“难道蒙相不觉得陛下早已不喜我等老臣在他面前啰嗦么。”
蒙灌喉结上下滑动,咽下一口唾沫回应道:“……你说的是。咱们这位主子心韧志坚,手段比先皇侐帝狠厉果决,小事情上他颇有雅量,可倘若僭越一步,便就惹下滔天大祸。其实,这也说明我等当初之举确然明智之行。若不是这样一位天崩地塌不能移的主子,当今胡族横行,各方势力逐鹿中原,秦国何谈问鼎天下?”
“嗯。蒙相所言甚是,我等既为人臣子,自当替君上分忧。卫尉和郎尉都在陛下亲手掌管中;北军新任的卓成虎将军,还请蒙相沟通交联;我有一年未见信王,自当去他府上恭贺新婚。”
蒙灌朝对方略一拱手,“孙常侍放心,我已做好准备以策万全。你自去忙罢,我还须得拜会御史大夫霍久庭去。”
二人道别后,各自分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