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拉耶识整日连闺房的门也不出一步,连饭菜都让紫蕊送进去。紫蕊这边伺候了阿拉耶识又忙着照顾慈心。见只有紫蕊一人前来探视,慈心心中酸楚难当,虽知阿拉耶识气恼却不妨她心狠得连一眼都不再瞧他。
“就因为我没能及时来宣化找她,她就抛下往日的情分,连面都不愿见么。”慈心既是对着紫蕊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原来女子也是同样薄情……究竟是我高攀了她。她如今既可做秦国皇后,也可当赵国太子妃,自然不愿与我这样落魄之人为伍。”
紫蕊惊异地瞥一眼,纳闷慈心怎知道秦皇想纳天巫为后之事,因此试探问道:“公子自汉国来,竟也知道秦宫隐秘,消息可真灵通。”
慈心苍白的嘴唇牵出一抹苦涩,轻轻摇头道:“连你也看出端倪了,何况是她。”他费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紫蕊的目光发直:“紫蕊,你虽然入天巫府较晚,但天巫常夸你兰心蕙质,与她心性颇为投契。你说,如果我把所有的秘密告诉她,她会怎样?”
紫蕊顿时惶惑不已,忙陪着笑说她亦是不懂天巫心思,让慈心好好养病,也许过几日天巫的气就散了,到时候自会来看他。紫蕊离去时已是下午,慈心躺在床上难以调息静养,满脑子都是阿拉耶识故意无视的漠然,还有杨征中刀倒地的景象。
在他思绪混乱纷呈、缠绵病榻时,两个农人模样的汉子进入宅子后院的小巷里,一个背着背篓,一个挑着箩筐。小巷虽长,却因与天巫府后门相连,并无行人路过。两个农人环顾四周后点点头,从背篓和箩筐中取出双剑后一起飞入慈心府中,直奔正房而去。
两人瞅准慈心养伤处,一脚踹开房门,慈心闻声立即从枕下抽出宝剑迎战,三人短兵相接,溅出点点火花。杀手中身材矮小者反使了一柄青铜重剑,全是凝重而刚猛的招数,震得慈心虎口发麻。高个子走轻灵路线,一柄宝剑玩得如同灵蛇一样灵活,专门袭击慈心肋下、膝盖、肩肘等薄弱处。慈心伤重,本就体力不支,在二人的夹击下勉强支持了五十回合渐露败象,被逼到走廊的死角时膝盖中了一剑。慈心咬牙怒吼一声,拼力连刺两剑,终于从死角滚到前院,但却把后背暴露给对手。高个子杀手再次得手,一剑刺进了慈心后背,慈心跑得几步后跌倒在地。
“这么值钱的人头害你我兄弟追了一月之久,今日终取全功。”矮个子抢上来高举重剑狞笑着将重剑狠狠朝慈心脖子剁下,不料几枚银芒射来,竟能刺穿重剑剑身后全数没入矮个子头脸,矮个子仰天到底,重剑一同砸在自己身上。变故突来,高个子还来不及反应,面前就多了个青黄病容然气质冷漠飘逸的男子,正用冰冷的目光审视自己,问道:“曾氏双剑?”
“你,你是谁?”见来人仅用几根银针杀了兄长,还一语道破他二人的来历,高个子既惊且惧。
“墨徒嬴归尘。”
高个子面肌不住抖动,传说墨家钜子嬴归尘武功已超凡入圣,年仅十四岁就敢独闯汉国挑战吕后,如今方知传闻非虚。高个子萌生退意,飞步闪身欲夺门而逃,嬴归尘信手捻起地上重剑朝他掷去,重剑从后贯穿其体,当场了断。嬴归尘面色不改,从地上扶起慈心回到房中。嬴归尘因今日要来给慈心换药,去天巫府才知阿拉耶识默许董伯将慈心送回隔壁他自己的空屋中,遂寻来此处,正巧遇到曾氏兄弟行凶。
处理完慈心的伤后,嬴归尘劝告慈心继续住在这里不安全,让他搬去墨家的润友茶楼养伤。慈心摇头表示不想离开,并请嬴归尘为其保密今天的事情。
嬴归尘讶然道:“恐怕你的身份天巫已经猜到了,再瞒下去又有何益。”
“她也许怀疑,可不见得能确定。此前,墨家细柳营的人到余家明察暗访过好几次,都被下面的人应对过去了。”
“细柳营的耳目只够对付二三流的人,你苦心经营了余家十几年,早就针插不进水泼不透,也难为你身为尊贵的王爷肯屈尊做下九流的行当。”
慈心苦笑叹道:“什么都瞒不过钜子。我无意皇位,多年以经商来避开朝政纷争。吕后身体日衰,吕氏外戚蠢蠢欲动,压迫刘氏宗亲,我因避祸来到宣化寻天巫造纸术,不想竟与她结下不解之缘。她自言停留中土之期短暂,我便痴心想陪她最后一程。天巫化狐后,我担心吕产吕禄兄弟用此做章陷害刘氏,只得赶回长安面见吕后。不久,吕后病重昏聩,诸吕把持朝政,诬陷我与狐妖一党将我圈禁。及至天巫化狐案澄清后,他们更惧我借天巫之势问鼎皇位,屡次加害。我费尽心思逃脱,只为见她一面。”
“不是已经见过一面了么。”嬴归尘微微哂道。
“我想亲口告诉她真相,可怎么也开不了口――我其实不是她想嫁的那种人,我骗了她。”慈心痛苦得捂住脸,伤口因情感波动加剧了疼痛。
半晌,嬴归尘才淡淡道:“其实,这里没有哪一个男子是她想要的。她的心不属于这里,你无须为自己的命难过自责。”
慈心闻言茫然地看着嬴归尘,喃喃念道:“恨只恨,不该生在帝王家。”
此言过后,两人陷入长久沉默,直到紫蕊端着汤药和晚饭来到,看见院内两具尸首惊叫失声,仓皇中跑回天巫府报信。不久,阿拉耶识终于来到慈心床前,同行的还有抬着一堆瓶瓶罐罐董伯和紫蕊。
“阿拉耶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