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天巫犯病,队伍又硬抗着拖延了二日才出发,秦皇动怒,对嬴归尘一连发了五道金牌催促其领队返程。嬴归尘接到第五道金牌后便去御辇找天巫商量,无意中打断了天巫行法。此后阿拉耶识整日卧在车上昏睡,一醒来便自叹晦气,好事办成坏事,越描越黑。她现在也没心思操心墨家的事,慕容恪换心的事情没办成不说,反而在其潜意识中刻印了他与自己的巫山**,兄妹变夫妻,叫他以后怎么与妻儿相处。
她这一路唉声叹气,慈心瞅着空档便来粘她。自离开大棘城后,她的眩晕程度减轻,但是精神极差,有时候意识模糊。常常看着慈心张口对自己说话却一句也听不见,好像在水中与人沟通一样,憋气、视物不清,听不到,也说不了。她强颜欢笑,始终在慈心、董伯面前保持顺从听话的病人姿态。慈心趁无人时偷着亲吻她,热烈的深吻让她呼吸更加困难,而且各种感觉器官功能也陷入退化,无法产生接吻的生理反应,但为了不让慈心失望,她始终微笑着接受,间或不自觉淌下两行清泪。
情知最后时刻即将来临,董伯整日以泪洗面,众人皆以为是天巫即将入主**宫后位,石闵终不能娶天巫之故。董秋滢是由董伯之妻接生,出生后第一个抱董秋滢的不是其父母反而是董伯,董伯夫妻未曾生养,早将董秋滢当做自家骨血一般照看。如今看得真切,这回渡劫与以往不同,定然有去无回。第三天时,阿拉耶识已经处于弥留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董伯亲自在车中伺候,连紫蕊也不得一见。慈心、嬴允直和蒋青等人反对,只要清醒过来,阿拉耶识便对他们耳提面命,强调嬴归尘不再时大家要齐心,嬴允直和蒋青负责行军安全,紫蕊负责膳食,由董伯全权代表自己行事。
夜里万籁俱寂。宿营的地方已是秦国腹地,明日再行半天路便可抵达宣化。时值北方初春,风大雨水较少,空气干燥,森林里堆积了上个秋天的枯枝落叶,最易引燃山火。有时春雷震震便燃起山火,一般的雨量根本无法扑灭火势,反而更增林中烟雾,被熏死的人更多。春季秦燕两国因易发山火之故,多派里正、亭长等人联合山民、猎户巡山,期间不准在林中生火热食,违者重罚苦役。秦国使团扎营所选地方是森林外开阔的草地,其间夹杂半人高的灌木丛,要踏平后方可扎营。紫蕊专门在离营地一里外的官道驿站内给阿拉耶识煎药,做饭,其余人等均须遵守秦国森严的禁火律例,在林区吃冷食。
紫蕊把药和饭菜端给董伯后,便回到与蒋青的营帐中。二人感慨这些日子就像做白日梦一般,一切都来得太快。使团统领嬴归尘消失了近三日,即便护送的不是天巫也是失职重罪,紫蕊闹不明白嬴归尘与天巫究竟为何翻脸,她替阿琪担心。蒋青安慰她,钜子在皇室中身份特殊,即便失职也无性命之虞。当初秦国遗族和犬戎人联合的一个条件就是嬴氏宗亲的直系后人永不受死罪,其实就是保下嬴禹、嬴归尘父子。阿拉耶识帮钜子安排了儒墨、侠墨长老人选,慕容恪就是其中之一,钜子信不过鲜卑人,因为这个与天巫起过争执。紫蕊恍然大悟:前日慕容恪在御辇中跟师尊谈了一个时辰也没出来,也难怪钜子不放心。蒋青乘黑摸到紫蕊身上来,两人新婚燕尔,十分情浓,营帐中春光潋滟,连夜莺都忘记啼叫。
秦皇钦赐的九马御辇停靠森林边缘两颗桧柏树下,拉车的九匹白色御马在夜里被放下辔头,牵到其他地方喂草料。御辇内外装饰奢华至极,车厢内宽敞阔大,阿拉耶识无须另行搭建帐篷,夜间便宿在车中。大棘城进献的珍奇礼物全都装进车中的柜子,阿拉耶识只把雪漫赠送的雌雄人参娃娃放在小几案上,时时把玩解闷。这对人参娃娃表皮白白嫩嫩掐得出水来,让这对珍宝看上去如有生命的小人般活灵活现。此刻车中空无一人,只剩两只人参娃娃孤零零躺在小几上。子时刚到,人参男娃栩栩如生的小胳膊小腿动了动,紧接着雌娃也动弹起来。两个娃娃从小几上站起来,相对一笑,看去格外诡异。人参男娃轻快地跳下小几,然后跳出马车。女娃站在门口向外张望片刻,似乎有些迟疑是否该跳下去。男娃蹦蹦跳跳地跑入丛林,女娃也跳下去,借着憩息的马儿做掩护,在马蹄间小心翼翼穿行。每到一处点着灯笼的地方,便钻进去推倒油灯。人参女娃选的灯盏避开人们休息的营帐,都是马匹聚集之地,一来不会惊动哨兵,二来火烧起来马匹践踏乱窜就是最好的火种。
四月春风在夜里刮得最频,树林上空突然间烟气四散,离营地数十丈的林中冒起冲天红光,瞬间变成一片长长的着火带,在风势的鼓动下沿着草地迅速向营地烧来!有人惊呼示警,立刻各营帐中的人们纷纷钻出来,抢着行李、马匹往平坦地带跑。糟糕的是,草料起火,马匹聚集地发生混乱,一些马儿挣脱缰绳在营地狂奔,践踏士兵和营帐。另有些马匹已经着火,发狂嘶鸣窜行,点燃了更多的营帐。森林的火朝营地的人们卷来,火苗腾空一丈高。火势围着天巫憩息的片区蔓延,慈心、粟道中、何瘸腿因离火场最近,早就冲进营地寻找阿拉耶识。
“保护天巫!”嬴允直在火中狂吼。蒋青赤手空拳打死一匹着火疯跑的战马,赤红双眼对他喊道:“九马御辇烧起来了!”
慈心和粟道中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