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被气死之人该是我!”秀竹长身而立,双手负于身后,既然揭破脸皮就再无顾忌,笑容转瞬即没,凛然逼视阿拉耶识,“天巫好大架子,毁诺食言不说,国礼相迎亦不屑一顾,让我怎么办?”
乍见此人,早让阿拉耶识心如擂鼓,万料不到他竟能突破吕氏围剿和石氏父子的监视,在石闵和自己眼皮底下混进身旁,而自己与他相处近十日还懵懂无知。她感到心虚,尴尬得手脚没地搁:“慈心,你不在商洛山藏身,贸然下山太危险——”
“既知我下山危险,却为何逼我如此?”秀竹便是慈心装扮,他撕去面部鲛皮后真容反比女子时更俊秀。提起阿拉耶识所为,他已是怒不可遏。一旁的桂枝是邓通所扮,见主子与天巫势同水火,立刻知趣遁出房间,留下他们二人独处。
“隐蔽商洛山以待时机是你目前最好的出路,我去不去汉国有何干系,难道你还能跳出来接我不成?”阿拉耶识被娇宠惯了的人,第一次见识慈心疾言厉色问责,面子早挂不住,何况她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当然要反驳于他。
“有干系!”慈心牙齿咬得咯咯响,清秀的脸颊是上肌肉跳动,十分激动。“你要救石闵折返去赵国我没话说,可你这样口是心非耍弄男子感情便是你们中国女子的习气?”
“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耍弄男子感情?”
“呵,你还不承认!”慈心口气咄咄逼人,双手抓住阿拉耶识肩头迫使她与自己双目对视,“我来问你,你与秦皇打造的订婚戒指是怎么回事?”
“那是麻痹他的,是计策!”
“就算用美人计,可你与他在巫殿卿卿我我,演戏要到这个地步?”
阿拉耶识眉心微皱,慈心的耳目不可小窥,连巫殿都有他的眼线。“那算什么,何况都是他主动,我要是不配合岂非前功尽弃!”
慈心冷笑连连,“好,秦皇的事就算你有理,你和石闵呢?”
“咹,棘奴又怎么惹你了?”
“少装蒜!”慈心从胸前摸出同济商号少东家的玉牌悬于她面前,“你熟读四书、知礼义廉耻,这玉牌是你与我订婚信物,你却当成何物?女子悔婚另嫁是重罪,你想清楚。”
这下阿拉耶识彻底毛了,她最见不得用中土习俗惯例来管制自己的那套东西。“我就是悔婚了,你去告我啊?”
慈心瞳孔紧缩,针一样扎在对方身上,口吐恶言:“勿怪嬴少苍也说你水性杨花,就连做梦也叫棘奴的名字,轻易让我们几个为你神魂颠倒,不知羞耻!”
“你胡说,我才没梦见棘奴——”阿拉耶识顿时急眼,分辩的话刚说出口马上觉得不对,惊怒中瞪着慈心,“你是如何得知我做梦不做梦?”
慈心当即哑口无言。阿拉耶识稍稍动念便明白定是“秀竹”借伺候自己的时机,夜里进房中窥见自己做梦。那么,前几日自己究竟是梦到棘奴还是慈心与己缠绵?此念一出,冷气从脚底凉到脑门,阿拉耶识立即呆住,粉红樱唇自然张成圆圈,完全惊悚了。
两人从刚才激烈争吵到突然冷却,看着对方都傻掉了。良久,还是阿拉耶识先开口问询情况:“你和邓通的身份早被棘奴识破,只瞒着我而已?”
“我们的易容术乃许负夫君裴钺所授,当不会轻易被人识破。石闵第二日在襄国的眼线中打探一遍便推出我们来历,为防走漏消息才顺着你的意思将我们‘收房’,其实夜里不是下棋便是打架,故意做出动静气你。”
“你们知道我在观察?”阿拉耶识用明的“观察”替代“偷听”,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没有武学根基,脚步和呼吸在我们听来沉重得很,隔着老远便知你消息。”
偷听行径于他们而言纯属掩耳盗铃之举,阿拉耶识羞得耳根通红,赶快将话题转移到慈心的去留上。“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先说你打算怎么办?”
“跟我上商洛山。”慈心执拗地握住她的手,坚决表明态度,“石闵不同你去杨越,你还不死心吗?现在他的危难已解,你留下反而束缚他手脚。”
“我上商洛山就束缚你的手脚了。”阿拉耶识甩开他的手不满道。
慈心重新牵了她手,认真地看着她说:“石闵与我都在等待新君即位,他在明,我在暗,相较而言,我那里比他更安全。石虎死后,石闵先撑一阵没问题。我这边只要刘长即位便能公开行动,届时还可与你一道相助石闵,此为上上之策。”
阿拉耶识缓缓摇头,慈心急了,咬牙切齿问道:“大牛,我如今只要你一句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笑话,如果没有记住你汉帝刘恒,我怎会如此待你。阿拉耶识瞟了他一眼,轻轻问他对母亲薄姬如何,是否经常为母亲尝汤药?慈心想也不想便点头承认,因怜母亲多年深宫孤苦无依,还要看宫女脸色行事,便对母亲极尽孝顺。
“大牛勿虑,母亲一定赞成我们在一起。”
“也赞成你把孩子母亲赶出家门?”
“大牛,府中美人的事我们以前谈过,秦皇能遣散六宫,我当然也能送走她们。”
“可你不是秦皇,他娶我是为了巩固君权,是帝王心术。若我使你的孩子没了母亲,才是真正造恶业了。”阿拉耶识看着慈心的眼神同样坚定,她刚才问慈心母亲薄姬便是最后确定慈心与历史上刘恒是否具有同样心性。史载刘恒仁厚至孝,中国传统美德“二十四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