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他比小团子百倍渴望阿拉耶识能留下来,可他压根儿就没存这个妄想。此刻听到她说大营条件就愿意留下时,一时半会儿都转不过弯来。好在天巫没让父子俩失态太久,她金口一开便提了三个条件:
一不准慕容楷再叫她娘亲或者混说要让她当娘的话。
二是她不喜欢人多碍眼,晚上不准侍女在房中陪宿服侍,白天不蒙传唤不得进房打扰。
三是无论她去何处、做何事,不得派人跟着,也不准过问。
这三条阿拉耶识虽是对着小团子慕容楷说的,实则是给慕容恪听的。只有第三条教人有些担忧,他害怕阿拉耶识不慎露了行藏,若是落在朝廷或萨满手里就坏事了。他询问的眼光刚对上阿拉耶识的琉璃眼眸,后者故意偏过头去,似乎根本不愿与他分说什么。慕容恪心情一沉,咬咬牙便答应下来。小团子慕容楷高兴得又蹦又跳,转了几圈后突然停下来问阿拉耶识:“不叫你娘,叫你什么?”
“叫姐姐。”阿拉耶识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父子俩再次惊倒。小团子摸着后脑勺嘀咕,娘亲变姐姐好像也说得过去。老子慕容恪端正贵重的五官差点扭在一起,自己看得比天还要大的师尊、义妹顷刻便成自己的晚辈、儿子的姐姐了,这让生性严谨、守礼的他哭笑不得。不过反对的话他可没胆儿说,生怕违逆了阿拉耶识,她一气之下反悔离开,那才叫痛煞心肠。何况,他对于她胆大包天、古灵精怪、叛经离道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也最是喜爱不过,他自己恪守规矩本分未敢越雷池一步,却从骨子里羡慕她的任性自在。
因此慕容恪终于用和缓的口气对儿子说:“还不快谢天巫抬爱。”小团子快活地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口称“谢谢姐姐”,憨态可掬令人捧腹。
阿拉耶识勉强一笑,挥手示意父子俩该走了,小团子却一昧撒娇缠着她给治治脚上的冻疮,一口咬定经她刚才医治后,受伤的冻疮立刻好受多了。阿拉耶识无奈,只得让小团子留下,自己着人换上两大桶热水来,把小团子嫩藕样的小腿泡在木桶里。一边等着热水把脚皮泡开,小腿发热红到膝盖,一边给小团子讲故事镇住他扭来扭去的好动身子。慕容恪厚着脸皮找了个隔得稍远的地方坐下,他着实好奇阿拉耶识怎么治冻疮,更主要的是他只有在看得到她的地方呆着,鞭伤的剧痛才会因他的失魂落魄而消停片刻。
慕容恪认为阿拉耶识一定是故意的。她讲了个白雪公主和恶毒后娘的故事。死了妻子的国王娶了一位新王后,新王后非常美丽并为此感到骄傲,但是公主比她更美丽。王后有一面会说话的魔镜,每次王后问天下最美的女人是谁时,魔镜说是公主。于是王后派出猎人,伪装成商贩要害死公主,最后王后变成女巫给白雪公主吃下有毒的苹果,害死了她。慕容恪聚精会神地聆听,受伤失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堵得慌。他自然明白阿拉耶识借故事恐吓小团子,打消他找后娘的念头,也几乎摆明告诉自己,她与他绝无可能。故事结束后,自觉无趣的慕容恪慢慢挪出了热烘烘的椒房,身后竟然响起阿拉耶识略带轻快的语声,显然他的离开让她舒服了些。
自家爹不在场,小团子更是变着法子撒娇让阿拉耶识给他讲故事,为了赖着不走,借口烫脚的水不热,叫侍女换了一趟又一趟热水,把脚趾头都泡发白了。阿拉耶识先讲了“木偶人匹诺曹”,又讲“狼来了”,撒谎遭报应的说法成功地吓唬住了小团子,趁热打铁将其发展为她的耳目,让他以后将府中发生的事都讲给她听。小团子睁着黑亮的眼睛,趴在阿拉耶识的耳朵边小声说:“我有个秘密要悄悄跟你说……”阿拉耶识配合地竖起耳朵,还散开了乳母和侍女表示重视,小团子果然满意得很,对阿拉耶识讲了府上另一个神秘人物的事。
神秘人物是慕容恪母妃贴身婢女,后跟着一起进宫,前后一共服侍了其母妃四十年,对慕容恪母子极为忠诚,多年深宫为奴,人也训练得颇古板严厉,平素不苟言笑。前年慕容恪母妃过世后,此老奴被慕容恪接到王府养老,顺带帮着管家。王府以前的管家趋炎附势,被王妃段希钰收买,临摹慕容恪笔迹篡改其给雪漫的信函,被慕容恪剁掉右手驱赶出府,王妃段希钰因此彻底触怒了慕容恪,一度被遣回娘家思过。风波过后,慕容恪决意寻找一位靠得住的人充任管家之职,病重的母妃向慕容恪举荐了自己这位“老姐妹”,也是怜她老无所依,一举两得的意思。老宫女名叫秀姑,到了太原王府拿出整饬后宫的手段,不出三月便将王府里里外外理得平平顺顺,下人们对其服服帖帖,慕容恪对秀姑也感到满意,与下人们一起称呼秀姑为秀嬷嬷。
慕容恪秘密将阿拉耶识救到府中养病,秀嬷嬷担心此举对王府不利,几次提醒慕容恪将阿拉耶识尽快送走,奈何王爷只是点头敷衍却将东院大举不知一番,丝毫不见送客的苗头。不仅如此,在阿拉耶识彻底醒来后,慕容恪不再让秀嬷嬷到东院伺候,秀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小团子慕容楷聪敏过人,察觉秀嬷嬷最近因为东院客人而与他爹有些不合,这也是小团子今天不顾一切闯入东院的因由之一。
阿拉耶识自然不会将秀嬷嬷放在心上,其实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也没什么可再失去的。如果行踪被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