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不乐意了,赌气道:“爹爹骗人,我刚才就看到一只比我双手还长的鹰围着我的纸鸢转圈,还落到地上跟人玩——不信,你问姐姐,姐姐赶它都不走,一点都不怕人!”
“你说什么?什么鹰?”慕容恪脑子突然升起一丝清明,追问儿子。
“就是一只灰色的飞鹰,好威风。姐姐叫那鹰小灰,撵它走不让跟着。”
“小灰?”慕容恪蹲下身抓住儿子的双肩,警惕地低声问:“你说的真的?”
小团子忽然别扭起来,像犯错一样将手背在身后,结结巴巴道:“我刚才跟姐姐发誓,绝不告诉别人的,就是爹爹也不能说——爹爹,你可不能去问姐姐,不然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慕容恪倒吸一口凉气,无意识地环视天空,企图寻找冉闵神鹰小灰的影子。太阳依旧明晃晃,有朵朵厚重的白云在日间徜徉,在地上投下巨大阴影,说来燕国的夏日离南方的暑热差得远,只有夏日刻苦操练的军士才有中暑可能,百姓暑热发痧的不多见。一种不祥的预感随着白云在地上的阴影移动,慕容恪眼光停留在阿拉耶识的马车周围,脑中灵光乍现——作为天巫贴身护卫的李据一直没见人影?
李据?小灰?
慕容恪脑中飞快回想起在未央书院时,大家都很羡慕冉闵的神鹰小黑和小灰,李据是它们的主要照料者。有次李据喝了点酒才对他们透露了一点小黑和小灰各自的能耐。小黑是雄鹰,耐力佳,凶猛异常,常穿梭于箭雨中报信;小灰是雌鹰,通人性,可听主人哨音做许多动作。李据说到得意处,还宣称秦皇的粮仓就是小灰烧掉的。
“小灰能烧什么?小灰能做什么?”
慕容恪喃喃自问。
“她最恨的人,最恨的人……”
他猛然驻足,双目放出锐利的奇光,在阿拉耶识的马车和皇城方向快速扫了几个来回后似是下了重大决心一样,飞身翻上马背,狂奔进城。
阿拉耶识在车中躺的好好的,单等郎中给自己把完脉便打道回府,就等李据带回来慕容评喝酒中风的死讯,那时才大快人心。郎中没等到却见小团子慕容楷期期艾艾地凑近来,包子脸扭得厉害,说爹爹生气了,自己走了。阿拉耶识眨巴着羽睫表示不明白,小团子嗫嚅了一阵才带着哭腔说他告诉了爹爹小灰的事,爹爹好像很生气,就自己骑马回城了。阿拉耶识立马从车上一跃而起,撩开车帘向外张望,哪里还有慕容恪的影子。
却说慕容恪马不停蹄赶回上庸王府,酒宴过半,食客们正在玩投壶斗酒,太子做令,慕容评监酒,正厅闹得沸反盈天。
慕容恪突然返回,慕容评大抚掌,当堂开玩笑道:“贤侄原来不好美人好美酒,不愧我鲜卑儿郎!”
慕容恪的笑明显有些僵硬,显然情绪不好:“原是带着小儿放纸鸢玩中了暑热,冷敷了头脸将息一阵就好了。”他端起桌上酒杯对慕容评和太子敬道:“恪不敢误了皇上的差事,先自罚三杯!”
三杯酒三口下肚,一众食客纷纷叫好起哄,太子笑吟吟地恭请主宾慕容评为大家献武技助兴。
慕容评也不推辞,让人取他的兵器双斧和披挂来。须臾兵器、披挂取到,慕容评穿上黄铜打造披挂,分执两铜斧,立时全身上下灿灿生辉如金甲神人,煞是威风。慕容评大军因在长江边被钜子嬴归尘施法唤来的金甲神人杀得七零八落,因此便打造了这副披挂,人前炫耀武力更增锋芒。
慕容恪被金甲晃得眯缝了双眸,不意却看见满园花叶上也泛着淡黄的光——不对,是一层淡黄的粉末。
“不可——”慕容本能地喊住慕容评,后者疑惑地看着他。
慕容恪脚步虚浮走近慕容评,口吐酒气道:“斧只当魁杰严重之人好用,叔父体瘦却臂力惊人,能将双斧运转如飞,比起飞龙卫的双手兵器又是一绝。今日我多喝了两杯,一时技痒,想向叔父接双斧一用,代耍一套醉斧。”
有人代为献武技是增面子的事,慕容评自是满意,慕容恪拎了双斧走到花园当中,静静地立了片刻,满眼全是花园中、地面青砖上那层浅浅的黄,如稀薄的纱,笼罩四周。他努力地屏息,忽然向后折腰,双斧在上如花瓣旋转,黄色华光如漩涡盛放。
“好!”正厅内立刻响起叫好声。
园中人行云流水般舞动双斧,身姿绵软却暗藏刚劲,醉态踉跄却如迎风摆柳,双斧如两团金莲在他手中抛来抛去,时而又趟地化作坚兵,杀机起灭。园中一地淡黄被舞动的“醉斧金莲”卷起散开,花叶纷飞,迷迷蒙蒙,美而壮哉。最后,园中慕容恪以单腿下跪,右手执斧搁于同侧肩头,左手执斧藏于后背的姿势将自己的“醉斧金莲”收势。
惊叹、欢喝声不绝于耳。
慕容恪将双斧交到下人手中,冲众人抱拳道:“慕容恪献丑了,现已不胜酒力,恳请先行告退,请恕不能奉陪到底。”
众人果见慕容恪脸色泛白,额角沁汉,双眸森森,身躯微颤,心道果然酒后脸色发白最是凶险。慕容评还待挽留几句,慕容恪却已拖着僵硬的步子朝外走。管事的过来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这么一耽误,慕容恪已经